她接到雪月城的消息后匆匆忙忙安排了青州的事务,立刻就赶过来了,问清林浅遭难的原委后,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暗河与赤王欺人太甚!”她眼中燃烧着悲愤的怒火。
含姜的手在墙上留下斑斑血迹,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她转身看向床榻上气息微弱的林浅,眼中怒火渐渐化作深不见底的哀伤。
“自然不能让浅浅白受这些苦。”
无双坐在床边,握住林浅冰凉的手掌。这只手曾经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脸,如今却苍白得如同窗外飘落的雪。
“一切等她好过来……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无双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眼中翻涌着痛色,转头问含姜,“你能维持她的生机多久?”
“若无意外,大约三四天。但我实力不济,无法将反噬彻底根除,只能吊命。”含姜说着,上前解开林浅眼前的黑布,闭上眼再睁眼后瞳孔里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幽光,像是月色下的紫水晶。
她轻挥双手,周身浮现淡淡的紫色光点,那些光点颤颤巍巍地飘浮在含姜身边,好像某种特殊的萤虫。
她眼瞳中牵出几丝幽幽光彩,一点点吸收了周围萦绕的光点,聚成两缕光,通过林浅的双眼慢慢引入她的脑海,安抚里面暴乱的精神海。
这方式看起来简单,实则繁琐无比,极为损耗心力,加上含姜的水准不高,更要加倍小心,因此这一次压制足足从午间一直持续到了夜晚,外头下着的雪越发大了,厚厚地在地上铺了一层白。
等含姜收回秘术时她已经大汗淋漓,眼前一花,差点软倒下去。
无双眼疾手快地扶住含姜,沉声道:"你先休息。"
含姜脸色苍白如纸,点点头,“不要让任何外人靠近小姐,也不要在房里摆设任何会影响心神的东西,每隔三日我来一次,至少短时间内性命能保住。”
“好。”
含姜正欲离去,却突然脑中一乱,身边已经黯淡的莹光再次闪烁起来。
“小姐!?”
“浅浅!”
床上的林浅竟然再次睁开了眼睛,而且是不同于过去的空洞和血红,而是几分迷茫,几分清明。
无双跪倒在床前,握住林浅一只手,浑身发抖,一半惊喜一半恐惧,紧紧盯着林浅,好像怕她下一瞬就会化作飞花消散了。
“……”
林浅的瞳孔渐渐聚焦,凝在了无双脸上。
“……你是谁?”
紧接着,精神海中是一只燃烧着的梁柱向她轰然砸下,脊骨几乎在一瞬间断裂,火焰像活物一样缠绕着身体,舔舐着皮肤,周围全是肆虐的大火和燃烧的嘶嘶噼啪声。
林浅露出痛苦的神色,口鼻眼耳之中忽然开始溢出深红色的血,在苍白脸上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
无双将林浅抱起,一手按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乱七八糟,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说着指尖聚气渡入她的经脉,却如泥牛入海般无用。
含姜忙再次调动心神,眼瞳紫光微微,然而她一引渡入林浅的识海,就被冲天的火光灼烧了眼。
这是……当年幽剑阁的那场大火。
含姜心中一绞,险些心神失守,被拉入无边无际的火海。
当即切断了秘术,却被反噬逼得连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陷入了心魔,激化了幽月之术的反噬。现在她体内两种秘术失去了平衡,正在不断攻伐,赶快用针封住她的命脉,要是……”
含姜瘫坐了下去,脸色苍白如纸。
无双立刻收手,一挥起八根长针,没入林浅身体各处。
林浅七窍处的血渐渐停止了溢出,含姜,吐出一口血沫,悲道:“今日做的一切算是白费了。要是小姐堪不破心魔,我进不了她的心神,安抚不了反噬。只能等死。”
无双骤然攥紧了手心,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凝涩。
“不……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嘶哑无比,“幽剑阁还有人没到……天启城的小神医,药王谷的辛百草,总有人能救她。”
我一定要救她。
我一定能救她。
无双强自冷静地擦拭干净林浅脸上的血迹,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她又静静地躺着,苍白如纸,唯有唇边一丝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却迟迟不敢触碰,仿佛怕惊碎一场易逝的梦。
“浅浅……”
他低低唤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雪割裂。无人应答。
她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曾经清透的眸子此刻紧闭,仿佛再也不会睁开。
窗外风雪簌簌,夜色深沉,一如十三年前那个火海绵延的雪夜。
林浅漂浮在火海上空。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利刃般刺穿她的身体,又化作虚幻的泡影消散。
她眼眸映着一片火光,看见了血泊中的自己,心里竟悄然升起几分解脱。
人死如灯灭,我总该消散了吧。
这世间一切的爱恨、痛苦、纠缠,都将与我无关了。
“浅浅。”
却有人轻轻唤她。
她茫然四顾,却只看见一片虚无。
“醒过来……”
那声音嘶哑又破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