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它凋谢了七次花萼之后,终于,老人松口了:“好啦好啦,辛苦你啦!可以开花了,可以结果啦!”
于是,最底层的花萼突然绽开十字裂痕,雪色唇瓣挣脱紫萼的禁锢,下唇三枚蜜导斑在暮色里泛起荧光。四枚雄蕊以精妙的角度悬垂于上唇穹顶,淡紫色花药裂成两片弯弓,每片内侧的纵沟里都蓄满金橙色花粉。
老人在树冠的阴影下呵呵笑着,仔细查看那藤曼的花叶。
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哀求,回身就看一个汉子跪倒在自己面前,一边喊焦急地啊啊叫着什么,一边忙不迭给他磕起头来。
几个响头下来,桦地只觉得暑气上头,脑内一阵阵眩晕。
许是他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人,他只觉得周围嘈杂起来,感觉好像有人在拉他,有人在骂他,可是那些声音和人好像都被什么远远隔开,并不真切。
他眼中此刻似乎只剩下了这个老神仙。
而那老者也正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他:“你竟还看得见我?”
桦地听到他这样问,陡然心中一梗,嘴巴快速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一个劲地点头,叫人联想起脱了水的鱼。
那老人见他焦急得青筋暴起,也不再为难,只悠悠一摆手道:“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老人双手一背,佝偻着走进桦地:“槐,木中之鬼怪者,阴气甚重,这里的这株槐树已是千年,生了灵智,可你们人类却不肯避走,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它周围种上一些至阳的早田氏爵床,也就是六角仙草,将阴气挡上一挡。”
“你既能看见我,一方面是你有灵窍,另一方面,则是你命薄。”说着,老人突然抬手,毫不客气地拍上了桦地崇弘的脑门,“所以此地于你不宜久留,还是今早离去吧!——”
“——啊!!”桦地大叫一声,从地上挺身坐起了身。
周遭嘈杂一片,几个挑夫聚在他身前,不远处茶肆的小老板正端着半杯水,上半身前倾,保持着喷水的姿势。
桦地一摸脸,一手湿。
“啊呀,醒了醒了!”为首的壮汉拍了拍桦地的背,“你小子身子骨可不行啊,这天才哪到哪,这么快就中暑了可还行!”
桦地耳中嗡嗡,眼前黑白色光斑交错,口齿不清地嗯嗯啊啊了半天。
头顶上槐树沙沙响着,风吹过,桦地鼻腔里猛地灌进了一股子新鲜的汗酸味,当即眼睛一翻,立刻俯身干呕起来,汗水在他身下的黄土上洇出深色人形。
跟前那茶肆老板啊呀呀退了好几步,满脸嫌弃地再不肯靠近。
而透过他让开的缝隙,桦地崇弘看见那槐树周遭,并没有任何植被。
他心下大惊,急急指着那处:“六角仙草!那老头种下的六角仙草不见了!”
见众人一脸惊诧茫然,他越发急躁地扯住老大的手,“那个要我们腾地方的老头在那里种下了好多六角仙草,他说这槐树成精了,没有仙草镇压不行的!”
“什么老头精怪的。”那茶肆店主听了这话便不干了,扬声斥责,“你胡说什么有的没的,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要砸我的生意啊!”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直言并没有什么老人来抢地方,更不要提什么几息之间种出六角仙草的神迹了。众人一番分析劝说令桦地崇弘也渐渐相信方才不过是中暑昏厥,被梦魇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