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芷珺坐在殿中。
这时有太监溜过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捂嘴勾起唇角。
果然她前脚刚走,太后那个老婆子,就立即召了胡氏。
这时候她们姑侄会商量的事,无非就是想李代桃僵,去母留子罢了。
开诚布公之前她就已预料过此事,只是,如今她日渐忙碌,后宫难免顾及不到,太后帮她挡住暗害倒也不错。
实际,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寻个出世的机会了。
吴芷珺吩咐:
“告诉那边,皇帝的药不能停,继续下。”
看着床上的人陷入沉思。
她还在府中时,沈先生是宁静淡泊的,后来韶灼来了,就隐隐有了不同。
只要二人同时在场,韶灼的眼睛就没从沈先生身上移开过。
再后来,沈先生仿佛生动了许多,脸上也有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直到那天,沈先生失魂落魄,找她寻一处僻静的地方。
也是那晚,韶灼装若癫狂,苦寻沈先生的举动,很难让人不诧异。
最后,沈先生安然无恙,但一来便是告诉她,他要走了,沈先生走的匆忙,原来是为了避开此人。
但先生不知道,他走的那晚,韶灼又寻上吴府。
被告知先生那天没课时,韶灼突然低头捂着胸口,笑了起来,旁人不知他在笑什么,只有个子较低的她看到了。
韶灼在哭,他的背因笑容在颤抖,可眼睛却是红的泣血一般。
那晚的他整个人沉浸在痛楚中,撕心裂肺,让自己都不免动容。
韶灼离开时,吴芷珺听见他口中喃喃自语:
“你总是这样,哈……再次抛下我。”
虽然吴芷珺因私心一向不喜欢这个人,但那晚,韶灼低头略显佝偻的身影,单薄的像一根刺,牢牢的扎在她心上,不免兔死狐悲。
也庆幸在她还来不及深沉时,就切断了苗头。
背负的身份,与夙愿让她无法选择。
痴情最无聊。
如同那天,手握重兵的征北将军,竟说他被人丢下了……
初见艳绝天下之姿殆尽,在一片漆黑的街道中,只有一个黯然销魂的失心人。
街道远处,透着零星微亮,平日张扬翻飞的衣衫,那刻变成张牙舞爪的恶鬼,妄图将远去时身影撕碎吞没。
情之一字,果然伤人。
她的那些伤神悲悯,比之韶灼,算是小巫见大巫。
吴芷珺眼中的沈先生,虽看似了无牵挂,实则单纯固执。
从他扎头发的带子就能看出来,就算是换新的,必定与之前那根一模一样,无论颜色质地。
而韶灼,人如其名,灼照灿世,不光长相还是作风。
连她家下人都知道,吴府来的那位“大人”,头一晚便从馆里带走三位倌儿,一驭三人的本事可谓传奇本人。
她之前觉得,韶灼这样的风流坯子,根本就配不上先生。
若真让他缠上沈先生,先生单纯专一,日后肯定是吃亏的那方。
先生突然的憔悴跟腕上的伤痕,证明了自己的预料。
后来先生果断离开,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而韶灼,那日却痛入骨髓,却又平静不带一丝挣扎,仿佛认了命。
让她的想法又改观了。
竟说不清,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谁离不开对方。
她心有余悸,自己所陷不深,又庆幸先生与韶灼之间,韶灼是更在乎的那一个。
“你竟将他放在此处,未免太过胆大。”
吴芷珺听出来人,莞尔笑道:
“怕什么,阖宫上下均已布满我的眼线,表哥,东西带来了吗?此人性命已不长久,能救便救,不能救也是他气运不够。”
影子闻言昼笑一声:
“既是快死之人,何必浪费这枚药,那群老家伙难缠的紧,这药费了我不少口舌,如今喂给他也是拖延时日,他已无力回天。”
见吴芷珺不说话,只望着床上的人发呆,眼神顿时变得有趣。
“你一直不肯说孩子父亲是谁,不会是这人吧,哈,没想到妹妹你,竟是个痴情种。”
吴芷珺嗤笑。
“表哥说笑了,孩子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身上流的,是桓氏的血。”
她也不知为何要救韶灼,就当她是在救另一个自己吧。
韶灼醒来,肯定要去找沈先生的,就算是代替自己去看看对方。
影子点头认同。
“都说女肖母,可姑妈温婉,我甚至觉得你才更像我爹的孩子,跟他一样心怀天下。”
吴芷珺笑着摇头,望着影子相似的眼睛,回想着记忆里温婉的女人。
她确实不是吴府的孩子,当年桓氏失势,人心涣散,家主却无继承男孩,只有一女,于是桓氏家主想出一个办法,将自己的孩子与亲姐家的男孩呼唤。
吴芷珺是桓氏家主的亲生女儿,表哥则是吴府的孩子。
吴姥爷因深爱姑妈,默认了桓家的做法。
此事众人都知,只瞒着她表哥一人。
让她白白占了这么多年,吴府上下的疼爱,这些原都是她表哥应得的。
“表哥,桓氏得势必有你半壁江山,只有我们,才是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