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过处是乌黑的门窗,丝帛卷帘,全是熟悉的摆设,握着椅背的手不觉捏的苍白。
谢府什么都没变,却面目全非。
走进书房,韶灼关好门窗熄了灯,驾轻路熟,按向柜子旁边的暗格,轻推过后一扇门打开了,狭长的过道,一路长明灯。
灯火通明,照在白墙上,恍若白昼。拐过了七八个拐角,豁然开朗。
大厅中央放着一张玉床,或者说,是一口非常大的玉棺,布满冰块,躺着的,正是谢昳的尸身。
韶灼眸色黑沉,胶着仿佛一片深渊,走过去,手抚在谢昳的脸上,指尖轻触,这个躺在床上的谢昳太安静了,可他也只剩这个了。
手指慢慢挪到了谢昳的唇上,冰凉的谢昳,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除了嘴唇,泛着妖冶的朱红,那是服毒的缘故,手指微微按住谢昳的双唇。
灯火下,韶灼的眸色晦暗不明,只要轻轻一动,他就能摸到谢昳的牙齿。
可此刻他却只想哭,心中酸痛难以呼吸。
谢昳,我都这样对你了,你快起来啊!
狠狠的甩我几巴掌,然后再骂我是大逆不道的畜牲。
你快回来找我。
玉棺里,韶灼躺在谢昳的旁边,静静的看着似乎在沉睡的人,他平时很是注意给谢昳梳理,所以谢昳的头发没有丝毫干涩,一如往常乌黑滑腻。
他将手放下,与谢昳指尖相对,掌心相贴,继而十指交握。
软滑的缎子顺势划下去,与谢昳的衣襟交叠,仿佛融在一起,他穿着谢昳的旧衣,是谢昳生前最爱的料子,宽松舒适。
谢昳为人太懂享受,只喜欢软料子做的衣服,松松垮垮,怎么舒服怎么穿,偏相貌又生的极好。
寻常人身上不修边幅的打扮,到他身上,便是理应如此,更添一丝仙风道骨。
韶灼知道,谢昳不喜欢正装,所以尸身也给他换了生前的常服。
其实谢昳穿朝服也甚好看,那日祭天大典,韶灼有幸看到府内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的谢昳。
正紫的朝服,高贵典雅的纹饰,将没有笑意的谢昳衬的庄重又尊贵,高耸的衣领与平时松散风格截然不同,领口的玉石扣整齐严密,反叫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想一窥衣服里面裹着的内里。
谢昳穿惯了软绸,所以那日才多耽搁一小会儿,朝服的衣领就把他的脖子硌出了红痕,往后果然没见他再穿了。
韶灼将脸埋在谢昳的脖颈处,亲昵的蹭着,呢喃耳语。
“谢悯之,人就是这样奇怪,若你活着,这些话我断不会说出口,可你走了,我现在只觉得说迟了。
我从未想过你会死,纵然当时只知你灭了杨家,不知其中缘由,也没想过让你死。
连我也不告诉,全闷在心里。
呵,呵呵......你肯定发现了,我只想把你锁在屋里,只能对着我一个人,哭是对着我,笑也是对着我。
你太狡猾,不仅死的彻底,最后还让我一把火烧掉你,你怎么这么残忍啊?
你是不是笃定了我不会违背你......
谢悯之,我不计较,你一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心......”
“知道我是最听话的,把一切留给我?每一次,你的选择都是抛弃我。”
韶灼越说,手上越是用力,谢昳的手都泛青了,若是谢昳活着,怕是第二天手上就有青紫淤痕。
他趴在谢昳耳边,笑的狂妄,可是脸上却泪痕交错,万分狼狈。
念叨一夜的对不起。
奉县。
这一夜,谢昳睡得十分不好,总觉得有东西缠着自己,勒的呼吸困难,期间醒来好几次,最后索性不睡了。
睁眼看屋顶的亮瓦,眼里是前世才有的厌倦。
许久不曾这样,前世无数个夜晚难眠。
他以为是头疼所致,加上一闭眼就有冤魂索命,就会非常厌倦睡眠,导致疲惫不堪,韶灼这时会给他按脑袋。
那个孩子,如今应该长大了。
后面,谢昳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这次致命般的窒息没有了,脸上只剩下酥痒,宛若有人在蜻蜓点水般的捉弄他。
但他着实没力气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