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么?”
沈然之习惯性的摇头否定,嘴里小声细语回答:“不苦。”
见他口是心非的样子,顾鸩止似笑非笑,故意打趣他:“真不苦?”
“……”他语塞,“陛下也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顾鸩止目光向下有移,瞧着碗里还剩了陌约一下口药没喝完。谁知他真将碗从沈然之手里一把接过,把最后剩下的一小口药送进口中。
药的苦味溢满全身只需要一瞬间,他似吐槽般的说了一句:“这么苦?”
本还处在惊愕中的沈然之见他也被这药苦到,被他的的举动给气笑了,像阳光穿透层层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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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然之已经在顾鸩止这待了许久了,喝完药后休息了会,觉得身子稍好些便回了自己的寝宫。他执意要回去,顾鸩止也留不住他,只叫他不要担心罗侍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沈然之自是信不过他的。
回去没多久便传来了罗侍在狱中招供的消息,他不仅将寒食宴上谋害他的来龙去脉交代了,还把春闱陷害他作弊一事也拱了出来。只是奇怪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动机,并没有提及到别人。
这倒是有趣,沈然之决定偷偷出宫亲自去牢中询,也当时送他一程。
牢房。
没想到他此生会再次踏入这地方。阴暗潮湿的气息铺面而来,缠着他满身。沈然之身体才刚好些,湿润的霉气进入鼻腔,又是一阵咳嗽。
顺德急着说:“沈贵君您何必亲自来着?这地方有阴暗又潮湿,岂不是脏了您的眼,况且您这身子……”
话音被沈然之抬手止住,说:“无碍。”
继续往里走,顺德亦步亦趋跟上,罗侍被关在最里间。走到目的地,狱官为沈然之打开房门,沈然之逡巡半响才迈步进去。
这里也曾是关押他的地方。
害人终害己。
罗侍独自坐在角落,听到开门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是勾唇一笑,说:“你可算来了,真是叫我好等。”
沈然之:“赶着来送你一程。”
罗侍转身,不带任何情感的说:“看来你的本是还真不小,才进宫这些时日就能让陛下这般信任你,之前是我轻敌了。”
沈然之哼笑一声:“陛下圣心宽厚,倘若是换做旁人他待之如一,与我本事何干。”
“陛下圣心宽厚,你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听传言先帝求的了一方士妙算才将你旨给陛下,说是有了你的辅佐我大余朝才不会就此断送,我本是不信的,可如今看来倒是真有几分可信。”
“信不信随你。”沈然之不想在与他拉扯别的话题,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所做的这些事定是有同谋的。若我猜的不错就是那刑部尚书,邹利邹大人吧。”
“既是共犯,那为何你在认罪书不将他也供出来么?”
罗侍呵呵冷笑起来,半响才说:“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冷血无情,无所牵挂的。你可知当初邹大人为何要帮我,我又是为何承了他的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然之:“……愿闻其详。”
“你应当是知道的,虽说是公平考试但有显赫的家世本就比人要高一等,他们凭借身份和金钱去贿赂阅卷官。我自幼家里贫寒,入仕为官便是唯一的出路,寒窗苦读十几年来我妻子一直伴我左右,不曾费离,我答应过她,等我为官做宰后定会让她和我们的孩子过上好的生活。”
“邹大人是我入京后结识的,他很欣赏我的才华,只可惜我朝自太祖以来便规定主考官不得兼批改试卷一职,他不能在批阅试卷上帮我,又怕我被那些世家子弟挤落榜,所以便将一部分试题透露给了我。谁知在途中却遇到了高大人。”
“怕你落榜?”沈然之低声重复。
他苦笑了一下:“你自幼便生在显赫的世家里,即便是庶子也受尽荣华,与我们这种寻常人家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自然无法与我们共情。邹大人既帮了我,我如何能反嘴咬他一口,况且若是我真将他也供出来,我是要死的,那你觉得他们会让我的妻儿安稳的活着么?再者,寒食宴上谋害你之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与他无关。”
听完罗侍这一番话后,沈然之一时间内心五味杂全。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一丝动容,不知是悲悯还是忿然。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说道:“人生本就不能回头,一步踏错,步步成伤。”
“你放心,等你走后,我会替你料理好后事,善待你的家人。”沈然之顿了顿说。
罗侍眼波荡漾,“哈哈哈,有你贵君这句话就够了。”
也是,以沈然之现在的身份,资助一对孤儿寡母定是不成问题的。
沈然之告别罗侍后,便回了宫。
永和宫。
顺德将煎好的药呈上来,沈然之接过后却望着那碗药愣怔了许久。
想起今日牢中罗侍所说的话。当初他的兄长也是因为科考屡次落榜,被其老师举荐才去了宁王府中做幕府。
本以为是遇上了伯乐,然很快沈赫渊就发现了宁王的阴谋,他这是要蓄意谋反。其一,为人臣子,忠君乃是立身之本,而他如今不能为国家效力,反而要同逆贼合伙起来造反,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其二,他不敢保证宁王会成功,即便是成功了,那也是得位不正。
知渊鱼者不详,沈赫之寻乐个借口离开了宁王的幕府,但他早就被宁王盯上了。后来宁王便故意演了一出戏,以沈家以下犯上的罪名,屠了他们家满门。
正想着,听屋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紧接着就见顺德领着何福进来。
何福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旨,传沈贵君及刻去和清宫,同他一起用晚膳。陛下还说,以后沈贵君都得同他一同用晚膳,早膳和午膳也都得御膳房亲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