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之收回手,垂眸等待顾鸩开口,谁料他接下来说的话,正中他下怀。
顾鸩止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朕找你自然是有别的事。今早见你奏折批阅的甚是精妙,想来你在后宫里待着也无事,正好帮朕处理这些奏折算了。”
分明是在求人,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又像是在命令,不容对方拒绝。
沈然之:“后宫不得干政,陛下莫非忘了?”
要他帮忙做事可以,但忙可不是白帮的,自然要从中捞一把。
“这怎么能是干政,分明就是辅政!况且先帝把你指给朕,不就是让你辅佐朕的么,你难道不应尽责?”
顾鸩止依旧是不相信沈然之能帮他稳住顾家江山的说法,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帮自己批阅奏折罢了。
良久,沈然之回神,说:“要臣做事倒是可以,不过陛下您的先答应臣一个请求。”
被人反将一军,他愣怔在原地,他还从未见过如沈然之这般行事作风的人,躺若是换做别的皇帝,恐怕早就横尸倒地了。
顾鸩止思忖片刻,既然他敢提出来,定然不时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问:“你要如何?”
“臣不求别的,只希望陛下能够将派来盯着臣的人都收回。”
沈然之戴罪之身入宫,连旁人都知道顾鸩止定会派人监视他,他又岂会不知?
顾鸩止问:“为何?”
“并无别的意思,臣只是在实在不喜被旁人窥探罢了。”
说是派了人去监视他,但顾鸩止似乎早就将这事给忘了。得他一点醒,才想起还有这事。
“紧紧是因为不喜被人窥探么?”他忽而道,“你……想做什么?”
“陛下就连批阅奏折这等大事都肯放心交与臣,那别的还有何可担心的?”
“况且若是陛下真的这么关心臣,得时刻派人盯着才肯放心,倒不如您每隔些时日,抽空亲自来臣的寝宫看望臣,这不比让下人转为代之更能让臣体会到陛下对臣的宠爱,是也不是?”
顾鸩止自只自己说不过他,想来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索性应下。
“好好好,日后朕批阅奏折一事就交给你了。”他算是愉快的答应了。
两人没在多言,各忙各事。
顾鸩止随意拾得一本书,一眨眼的功夫便是靠在了窗台边,随意阅览,浓墨书香侵入脑海。
沈然之则是漫步书案前,全神贯注于顾鸩止最不喜之物上。
亥时,殿内翻动奏折的沙沙声逐渐转低,被窗前传来异样的声音所代替。
玉壶光转,偷渡进殿的月光先是掠过依靠在窗前翻动书页的顾鸩止,而后是落到沈然之轻颤的睫羽上。
月华皎如玉,将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圈进它独制的屏障中。
顾鸩止缓缓起身,抬眼望着窗外月明星稀,花树摇影。夜阑人静,殿外花落可闻,更何况这奇怪的声音是从殿内传来的。
几声细微的“咕咕”声不时想起,顾鸩止小时候每日都有这种声音萦绕在侧,伴随着的还有胃中传来的无尽的空虚、疼痛。
殿内只有沈然之一人,能发出这种声音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顾鸩止他负手走过去。只见堆叠的奏折后,一人早就已经伏书案上睡着了,眉宇间还泛着一丝疲惫。
顾鸩止环起双臂往那堆已被批阅完的奏折上一撑,俯身,饶有兴致地望着书案上已然熟睡的人。
“沈然之?”顾鸩止轻唤道,这人分明是一副睡得很浅的样子,但离得这么近换他,竟然也没被闹醒。
这时,那“咕咕”声再次响起,从沈然之所在的地方。
顾鸩止微微愣了愣,他算是明白了。勾唇笑道:“空着肚子都还睡得这么熟。”
伏在桌上的的人呼吸均匀,薄唇微动,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呢喃,身体轻颤,黛眉像是在不满什么似的紧蹙起来。
顾鸩止伸手将他手里上还握着的奏折抽出,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便是感觉一股寒意顺势流入心脾。
春日的夜晚自然比不得夏天,即便是在这样安适的宫殿内,不盖被子睡觉也是很难熬过黑夜的。
顾鸩止打了个寒颤,起身将先前沈然之来时脱下的狐裘取来,附到他身后,轻手轻脚地替他搭在肩上。
看不起眼的举动,或许对他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却能为一人驱赶寒冷,被温暖包裹。虽身为皇帝,但他总是友好待他人,无论那人是什么身份。
他忽然记起些事,心道:的亏他睡着了没走,日后夜里都不能让他再出来了。
沈然之盖上狐裘后自是不冷了。顾鸩止也没继续待在这令人心闷的地方。
亏得何福只是稍微眯了会,尚有神志,听到有人从里边出来,他便将随意全全赶退。
“陛下,您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何福恭敬地走到皇帝面前。
他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反应过来,陛下方才已经同沈贵君奔赴巫山,行云雨了之事,现在出来定然是要沐浴!
“陛下,您可是要……”
奴才备水,这几个字还未脱出口就被顾鸩止的话硬生生地打断。
“沈然之来之前没用晚膳?”
他的话音既没有洋溢热情,也不似冷霜般的无情,更像是清风拂杨柳,却不掺杂任何情感。
对方说的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何福的思绪被打断,愣了半宿,生涩道:“奴,奴才方才去请沈贵君时,他正在用晚膳,沈贵君应当是担心让陛下久等,便先阁下同奴才一道来了。”
“还真没用晚膳。”顾鸩止低语。
“那陛下需要奴才去通知御膳房去送点夜宵过来么?”
“不必,人都睡着了,还吃什么吃。”
何福每回都想极力的在顾鸩止面前表现自己,但结果总不尽人意。
“是。”,他脸上露出一股子的无奈与失落。
顾鸩止转念才想起方才沈然之说的话,他还没找何福算账。他双手环在胸前,杨声道:“是你同沈然之说,朕找他是为了要宠幸他的?”
“朕不记得朕说过要宠幸他,你又是如何得知?”
脸色被吓白只需要一瞬间,何福不敢犹豫一秒,立即匍匐在地上,声音微颤,“奴才……奴才一听陛下宣召沈贵君,私下认为陛下就是这意思,所以才……”
他抬起头,眼神祈求道:“奴才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