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霄特地把“贴身暗卫”四个字的音，咬得很重。

且一字一顿的，听起来既张扬又自信，就好像已经将这个位置收入囊中了一般。

不过卫凌霄图谋的可不单单是可以近水楼台的机会，而是——独属于长公主的温暖目光，终于缓缓地、目不别视地、再一世尽数落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刻，卫凌霄自重生以来，就深深压抑在心底的贪妄和欲念开始张牙舞爪。

她在想！她确信！长公主的眼睛，在这片刻的时间里，是独属于她卫凌霄的。

“属下并非故意欺瞒公主，只是害怕实话实说后，会再没有机会来到您的面前。”

卫凌霄强忍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兴奋和颤|栗，嘴里说着谦卑恭顺的话，面上却不顾规矩体统地高高地掀起眼皮，用最灼热饱满的“门户大敞”，正面迎住这份自己期待已久的打量。

一人之下的长公主，黑瞳竟难得地左右游移了一下。

“你在质疑不公？”长公主赵颜华飞快地蹙了下眉头，但仅仅是一瞬，表情立即就舒展了开来，快到像是卫凌霄看花了眼。

但卫凌霄知道不是的。

她心心念念的长公主，就是这样美好的人，即便心里觉得被冒犯了，但是出于对子民的包容和仁爱，永远都不会将不悦表现出来。

只因为一件事。

一件与她卫凌霄相关的事。

上辈子，长公主总说，当年在城门口，她没有料到自己的护卫会出脚的那般狠，以至于险些要了卫凌霄的大半条性命，后来被抬回长公主的庄子，足足治了半个月才见好。

长公主正是因为这一脚，才骤然反思醒悟，上位者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有可能给无权无势的百姓带去灭顶之灾。

卫凌霄回想起上辈子和长公主相见的画面，虽然相见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但长公主每每都会懊恼地主动提起此事，眼中更是会失神地泛起朦朦薄雾。

那是在心疼呀！

虽然长公主从未明说，但卫凌霄只在小时候的邻居马大婶娘的身上看到过相似的眼神。

马大婶娘有个在衙门当主簿的家主，虽肩不能扛，但总会在婶娘干农活时，尽力搭把手。

而婶娘嘴上会嫌他帮倒忙，但只要家主文绉绉地念几句玄妙高深的圣人道理，来表明要与马大婶娘风雨同舟时，马大婶娘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卫凌霄还记得，那时姐姐总会满眼艳羡地说马大婶娘命好，祖坟冒了青烟了，才让她和这样一个知冷热的男人喜结连理，也不知道她以后有没有这个福气。

姐姐有没有，卫凌霄不知道。

但卫凌霄觉得，自己可以有。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光是回想起上辈子长公主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眸，卫凌霄就忍不住指尖颤|抖。

更别提，此时此刻，她还是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看到长公主不加掩饰的关怀。

突然，卫凌霄万千思绪乱成一团的脑子顿住了。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上辈子没能注意到的秘密！

“您……我……”卫凌霄的喉头哽了又哽，眼眶唰一下充盈了滚烫。

我真该死啊！

卫凌霄想，她的胸口砰砰狂跳，两条腿也软地几乎要跪不住，上辈子的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原来就在这里，在她平凡庸碌、籍籍无名的此刻，长公主就已经一眼认出了她来啊！

可恨上辈子的自己，竟一门心思钻在权势里面，担惊受怕，唯恐长公主不准允自己去参军，以至于硬生生错失了这般珍贵的画面！

这个发现令卫凌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若是！若是她当年就发现了这点，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不，不是会不会。

而是一定会！

有如这辈子！

卫凌霄想要改变一切的决心更加坚定了，这辈子，她定要豁出所有去护长公主安宁，延长公主寿数！

“属下永远不会质疑您，也永远不会背叛您。”

卫凌霄虔诚而专注地凝视着长公主，就好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行军数日的小兵，终于看见了一汪清泉一般，恨不得立即就冲过去，用嘴去碰触，打开双臂去深拥，用尽全身力气的吮吸。

她会把这一个前世今生、两辈子的重逢时刻，深深地记进脑子里，烙印进灵魂的深处，用以警醒。

警醒此一时，彼一时！

但凡是曾经阻碍过长公主，日后会阻碍长公主，让长公主心有不悦的人，卫凌霄都要铲除。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会引得长公主蹙眉的人，包括她自己。

她更不会放过那些令长公主连蹙眉，都不敢随心所欲的人。

“公主，属下想要留在您的身边，做您的贴身暗卫！属下愿做您最忠心的狗，最锋利的刀，最坚硬的盾。”卫凌霄膝行着，每说一句话，就往前挪一步。

直到，她的膝盖被长公主伸脚抵住。

“原来是一只初生牛犊。”赵颜华的嘴角翘起了两抹圆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