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翻了个白眼,刚好和贺欲燃后面的某个人对上视。
他选择转移贺欲燃的注意力:“你别光总盯着我,你身后那个看起来比我还好骗,怎么说现在人家是你员工,给予人家应当的关心嘛,先走了啊。”
他兔子似的,一溜烟的功夫就跳进了单元门,快的贺欲燃一个脏字都没来得及骂出口,憋得慌。
没了楚夏坐在车里嚷嚷,氛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明明两个人紧挨着肩膀,贺欲燃却总觉得冷。
他回头瞥了江逾白一眼,半天才问:“你送完我,什么时候回去。”
操,这话题找的,家门还没进呢,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走。
江逾白总是会回答他一切不体面的问题:“安顿好就回去,不然店里会忙不过来。”
“哦,行……”贺欲燃又觉得自己敷衍,慌忙找补:“其实你不送我也行,来回折腾你。”
有的时候贺欲燃是真想找大夫看看自己的嘴是怎么回事,除了犯贱和接梗,日常生活经常失灵……
就比如感到心虚,或者是要哄人认错的时候,嘴皮子一碰就能闯祸。
这话一出,他感觉到江逾白扭头了,目光打在他侧脸,停留了好半天。
“你很怕麻烦我么?”江逾白问。
外面似乎飘雨了,不规章的雨滴落到车窗,砸出淅淅沥沥声音。接近傍晚,天色本就暗沉,贺欲燃转过头,竟有些看不清江逾白的脸,压抑的灰暗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啊,要是实在没话就不要硬聊了吧。
车子忽然在这时候驶停,贺欲燃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江逾白扯了一下,听到他淡淡的提醒:“到了,下车。”他好像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贺欲燃选择了闭嘴,跟着他下了车。
一直到进了家门,两个人都一句话没有说,贺欲燃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他,站了半天,又坐到他旁边的沙发。
贺欲燃不敢看他的脸,就盯着自己手里半空的水杯:“今天上午,清吧忙不忙?”
“还好,照旧。”江逾白回答。
特别冷淡的回答呢,贺欲燃快要憋出内伤了。
他感觉到江逾白起身了,放下水杯,转头又问他:“明天上午还过不过来?”
“……”
贺欲燃微微抬头,就看到江逾白面无表情的脸。
他缩了缩肩,心虚的不敢把头完全抬起来,只剩眼睛在极力往上看人,显得很傻:“好像,不太行。”
江逾白偏头,看起来没什么波澜:“好,那你回来提前给我发信息,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等……”他紧急叫停面前的人。
江逾白侧身回头看他。
这种有苦难言的感觉太难受了,明明根本就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就是不能说出口。
贺欲燃放下水杯站起来,和他平视:“再坐一会儿吧,我……”
我什么,我干什么能留住他一会儿……
贺欲燃灵光乍现:“我头有点儿疼,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
很拙劣的借口,但贺欲燃知道,他肯定会为了这个留下来。
果然,江逾白转过身,伸手往他脑门上贴了一下:“这里?”
“不是不是。”贺欲燃抓起他的手,随便往自己的左太阳穴上一按,装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偏左一点,这儿,好像是神经痛。”
江逾白用拇指轻轻的碾了一圈,眉心下陷,露出担心的神色:“家里有药吗?”
“应该,有吧,好像在我卧室床头柜里。”贺欲燃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干笑道:“你帮我拿一下?”
他没听到江逾白回答,只听到一声叹息,然后人就转进了卧室,翻箱倒柜了半天,捏着两片药喝一杯水回来了。
“吃了吧。”他把东西递到贺欲燃手里。
贺欲燃看着手里那两片白花花的小药片,没病吃药会吃出病吧。
“怎么了?”江逾白见他看着药片发呆:“不对吗?”
“哦对,是这个。”贺欲燃皮笑肉不笑,心一横,直接塞嘴里,眨眼的功夫把药片舔到了舌头底下。
巨苦……
贺欲燃很怕苦,但不怎么怕疼,可能是被他爸妈打出来的。小的时候宁可打针也不愿意喝一碗苦汤药。
他神情很难看,苦味都快沁到心坎儿里了,得赶紧找个理由走开把药吐了。
“怎么了?严重了?”江逾白板过他的肩膀,手往他太阳穴上探。
贺欲燃将计就计,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哦对啊,好疼,嘶,刚突然就特别疼。”
江逾白盯着他手的方位,顿了顿,手指顺着滑了过去:“这?右边么?”
贺欲燃也顾不上他问的什么了,连连点头:“哦对对对,就这块儿,嘶。”
他把水杯往江逾白手里塞,强忍着苦药味说:“你帮我再倒杯水吧,见底了。”
江逾白接过杯子,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弯腰把水杯搁回了茶几。
玻璃相互碰撞,发出“哒”的声响,他看到江逾白站直身子,垂下眼看他:“你刚才不是说左边痛吗?”
他叫他的名字:“贺欲燃?”
“……”
来人把他弄失忆!!
会开车的人反应能力就是强,贺欲燃直接抱住脑袋,声情并茂的喊:“哎呦对啊,刚才是左边啊,怎么跑右边去了……”
好假。
“不对不对,现在两边都疼了,啧,好疼。”贺欲燃坐回沙发,心虚的根本都不敢抬头,动作浮夸,真的也跟假的一样了。
江逾白并没有再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折腾。
从左到右,他的头就跟着贺欲燃从左移到右。
可能是胳膊举酸了,也可能是贺欲燃意识到这场独角戏不太成功。
他捋了捋凌乱的刘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蠢,咽下一口很苦的唾沫,说:“对不起。”
他不好意思抬头,视线里只剩江逾白的双腿。
江逾白终于往前挪了两步,在他唇边摊开手掌:“吐出来。”
“……”
贺欲燃终于舍得看他,苦的眼泪都下来了,水汪汪的挂在眼眶上:“化了……”
他又听到江逾白一声叹气,抓起茶几的维C饮料,拧开盖子递过去:“漱口。”
贺欲燃抓起来猛灌了几口,吐在垃圾桶里。味蕾被苦涩味浸泡太久了,以至于喝甜的都没能缓解。
江逾白细心的擦干净他嘴角的水渍,又扶着他坐回沙发,无可奈何的问:“有没有好点?”
贺欲燃缓了半天才点头,忽然感觉自己是真蠢。
两个人相对而坐,江逾白看了他很久,抬手拨弄了下他的刘海:“我真像楚夏说的,看起来很好骗吗?”
“……”
怎么谁的仇都记呢。
贺欲燃抿了抿嘴唇,摇头。
“那你为什么骗我呢?”江逾白问。
贺欲燃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这些天他找借口不来清吧,还是说刚才他装病,但他觉得可能都有。
“我就想着,让你等会儿再走。”他小声说。
“为什么让我等会儿再走。”江逾白这个人和他那双眼睛一样。
你不闻不问的时候,他就是一面平静的湖,任凭风吹草动也很难留下痕迹。但如若你非要投一块石头进去,它就会荡起无数的水花用来回应你,涟漪也会越来越远,越来越大。
“哄你吧……”贺欲燃实在找不到替换的词语,扭捏的笑了下:“跟你解释。”
江逾白说:“你可以直接和我讲,你想要和我解释。”
贺欲燃叹了口气:“我怕你万一,很生气不想听……所以……”
“所以?”江逾白追逐着他不安的眼神,将他目光的每个落点都稳稳接住:“你又是问无关紧要的问题,又是装病,是在试探我有没有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