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托托下巴,若有所思,“我觉得应当从前日大课,你背了乐淞后说起。”
国子监一月一次的大课会讲。是全监学生聚在一处进行授课,一般由祭酒或者博士轮流主讲,每次两人,诸生立听。
沈昀知道,他所说的那件事——那日早晨讲恰逢暴雨,乐淞扭伤了腿,在门口一低洼处过不去,沈昀见到便给背过去了。
苏云起打量着沈昀道:“你说你这般单薄的身板,怎么抗得动他的?不过啊,你这招可真是走心好使,比锤他们一顿见效多了。”
沈昀想笑,“他们又不是你儿子,怎么能随便揍,何况人家还受了伤。”
苏云起点他道:“你还是不知其中关窍。”
沈昀眨眨眼,表示愿闻其详。
“我估摸着那会章旻有事,但凡他在,都轮不上你。他俩自小一块长大的,感情好的,那叫一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沈昀点点头,怪道那天他前脚给人送进斋舍,章旻后脚便匆忙跑来道谢。
苏云起目视前方,“他们俩以前搁这就是祸头子,可是说一不二的。你收服了他们,国子监这半壁江山也快被你收归麾下了。”
沈昀闻言笑了起来,“那照你所说,我岂不是歪打正着了,正愁治不了这几个崽子呢。”
苏云起听罢亦笑了,两人说说笑笑往膳房而去……
不知自何时起,沈昀便过上了兴学复仇双管齐下的日子。
这天他又被李玄亮拉去东宫打马球。
马球一直是皇室子弟颇为喜爱放松身心的一项活动。当今太子对此也颇为痴迷,为此还特地在东宫辟置了马球场。
夏日高阳悬空,早已洒好水的马球场,宽阔无垠,一直延伸至远处矮小的宫墙边。
太子彤城煜已早于沈昀等人先到场了,豫王彤城澈亦在其侧。
沈昀跟随李玄亮走过去,合袖向二人恭敬一揖,齐声道:“见过太子殿下,豫王爷。”
彤城煜正准备向彤城澈介绍沈昀,只见彤城澈的目光扫视了沈昀一遍,嗤一声笑道:“沈大人忙完了?”
一旁的彤城煜“哦”了句, “原来你们认识。”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今年也在国子监,”彤城煜拍拍彤城澈肩头,语气颇为轻松道:“那等会可不准合计串通哦。”
彤城澈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太子多虑了。”
沈昀两眼望天,太子殿下这是什么眼光?
此时李玄亮凑上来,对彤城澈道:“逸清哥,稍后我们一队!”
彤城澈不置可否,架着他的脖颈去旁边挑选球杆了。
不一会又来了个人,步伐矫健,红光满面,神清气爽地冲着彤城煜喊了声:“太子爷!”
太子放下手中茶水,走出遮阳华盖迎了上去。
李玄亮见太子表兄裴鸿亮相,颇为得意,以手支枕,靠在躺椅上,对沈昀说道:“呐,那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皇上才新封的振威将军。”
沈昀原对军中势力不甚明了,而这些时日跟着李玄亮厮混,对本朝兵权的转变过程,也有了一个粗浅的了解。
据说当今皇上当年是借用京都的禁军势力,政变登基称帝的。
自当年追随他的禁军首领南宫宏将军离世后,他便着手陆续对禁军进行整改。
先是将原来归兵部管辖的四十万中央禁军,抽调三十万出来另设府衙单独管控。
而后十几年间各种政令改改换换,三十万禁军的领兵者也是来来回回调动。
据李玄亮的意思,调动频繁是因当今不放心军权一直放置于一人手中。
直至如今另一位禁军首领宇文徽谋反后,又抓住了他的私生子牧安,便将牧安手中的兵力悉数交予了太子表兄振威将军。
沈昀点点头,心道:“原来今日是为了捧这位新贵。”
不知何时豫王身边多了名衣着不凡的男子,正攀着他的手臂在叙话,沈昀问李玄亮:“那位看上去与我一般年纪的,是三殿下吗?好像从未见过。”
李玄亮点头,“你自然是没见过,人家一直镇守西北,近日才归京的。”
“西北?”沈昀喃喃一句,恍然间明白了:今年豫王归于国子监,三皇子远赴西北,宇文徽伏诛,宇文徽私生子案爆出,太子表兄接任……
原来大缙领军权的更迭,才是李义甫和范司业口中所谓的“朝局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