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跟踪来南濮营地花了将近一天两夜,走的时候施展轻功,速度快了两倍。
天色大亮,强烈的太阳光照入树林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远处蚂蚁大的人类城池,此时内力快要耗尽,她喘了口气,但来不及休息,一鼓作气往外冲。
“元将军!”熟悉的声音。
元将离扭头看去,就看到西边的树林边缘站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林身正,他眼下青黑,像是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你一直待在这里没回去吗?”元将离皱眉。
林身正摇头,“我回城中朝范将军复命后,才带了两个人来这里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从这片树林进去,为了不迷路,大概率还会从这里出来。
他见元将离身上还背了个人,两人皆面带疲色,连忙让人把马匹牵过来。
他主动把自白师傅扶到自己的马上,“这是?”
元将离没多说:“等回去了,一起和你们说。”
林身正带了水囊和食物,元将离的确饿得要命,她喝了几口水,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把油纸包塞给自白师傅,“您慢慢吃,我们先回城。”
说罢,便一夹马腹,催促几人快走。
她解不开关自白师傅营帐的锁,情急之下直接把帐布割断了,只要南濮士兵一醒,肯定就会发现,她怕他们沿着一路轨迹追上来。
等进了绿带城门,元将离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范将军在等她,一见她的装束,不可思议,“元将军你这是——”
“我摸到了南濮的主营地,”元将离解释了一句,她扯了扯身上不太合身的轻甲,对自白师傅道:“您先休息一下,我找大夫给您看看身上的伤。”
给大夫找大夫,这话说起来有点奇怪。
自白师傅摇头,“城里有药吗?仰果卡给我下了白蛇蛊,我得尽快解了。”
元将离颔首,看向范将军,“这位是我从南濮营地救回来的鬼医,他需要什么都给他,现在先给他找药,”说罢,她赶紧先去自己的住处。
休息是没有时间的,她要先换掉这身南濮的衣服,然后去议事。
等她赶到议事厅的时候,其他将领们早就到了,从她跨过门槛开始,眼神就黏在她的身上,充满惊叹、不可思议,还有点莫名期待,总之汇聚成一种有些诡异的目光。
元将离径自走到主位坐下,敲了敲桌面,“诸位都知道我这几天去干嘛了吧。”
知道。
不仅知道,还被她的大胆行径吓死了,众将领心想。
粮草被劫,她带人当机立断抢回来,这个他们可以理解,但是,谁敢想一位主将居然敢孤身一人潜入地方主营啊?他们等了又等,生怕她被发现回不来了。
谁能想到,她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什么大夫。
众将领虽不说话,但眼里的心思直白得明显,纷纷等着她开口。
元将离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跟了三个逃出去的南濮士兵一路,大概一天两夜,追到了他们的营地。因为夜深,他们都休息了,观察到的情况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范将军问:“将军现在知道他们营地具体在何处了?”
元将离颔首,又道:“那周边全是虫蛇鼠蚁,大概还有许多有毒的,若是普通士兵进去,八成会命丧于此,但他们南濮人如入无人之境,十分顺畅。”
范将军心一紧,“那将军你没碰到毒物吗?”
“我正要说这个,”元将离解下腰间的石榴红香囊,推到他面前,“南濮士兵每人身上都有这种香囊,我伪装时摘了一个,它可以驱除毒物,我带上它也没有虫蛇接近。”
范将军拿起那香囊闻了闻,又打开看看,里面是一些不知名的药材。
他点点头,“那末将让军医检查一下,看能不能配出来一样的。”
元将离颔首,又道:“我在南濮营地见到一人,怀疑是仰果卡,你们可见过她?”问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看向了陈文若。
不过没想到,居然只有陈文若点头。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范洪,“你们在西南那么多年,没见过仰果卡本人吗?”
范洪摇头,苦笑道:“仰果卡就是这两年才出现的,后起之秀,手段诡谲狠辣,而且她在外一直会带面具,我们偶然在战场上看见,也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他不假思索,恐怕也是印象深刻,“她眼睛狭长,狐狸似的。”
元将离又看向陈文若,她点了点头,“我去年有一回潜入了他们的临时扎营,偶然见过一次仰果卡,就是这样,狐狸眼,其他五官平平,看起来温柔妩媚。”
元将离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我看到的那人估计正是仰果卡了。”
她扫了满桌子的将领一圈,问道:“你们可懂南濮语?”
这帮人纷纷摇头,只有陈文若道:“我能听懂一些简单的,但不大会说。”
元将离赞赏得看她一眼,又面露苦恼,无奈道:“昨晚我都摸到了仰果卡营帐上方,听到她们说话,偏偏听不懂南濮语。”
不过语言一事,哪怕想学,也不是朝夕间的事情。
元将离搁下这事,转而跟他们商量起了进攻的问题,好不容易摸到了敌方营地,如今敌在明我在暗,正是个好机会,他们是不是可以借机反攻?
他们这一商量便是一个时辰,中间快要吵起来,又被元将离遏制住。
一起相处了这段时日,这帮将领对她再不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起码目前来看,这位女将军胆大心细、有勇有谋,还很有远见——刚来就发觉绿带河有被投毒的隐患,还真中了。
总而言之,这位女将军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好不容易商量完,元将离也没立即离开。
她叫住范洪,“自白师傅,就是我带回来的大夫安置到哪儿了?”
范洪虽不知道鬼医是什么,但元将离的命令还是照做了,他把元将离带到一处将领们附近的房屋前,叫来门口侍卫一问:“里面的人如何了?”
侍卫恭敬道:“回将军,里面的人吃了药和一些食物,已经睡下了。”
范洪看向元将离,“要末将把人叫醒吗?”
元将离摇头,压低声音,“让自白师傅先休息吧。”
范洪看她称得上恭谨的态度,有些疑惑,忍不住问:“这位大夫这么重要吗?”元将离来这么久,什么时候都冷静沉着,对谁也都一视同仁,对武官和小兵态度也没什么差别,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谁表现出异常的重视。
元将离颔首,“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位能治蛊毒的人。”
范洪惊诧,“他说要治自己说的那什么白蛇蛊,是真的?!”他还以为是胡说的。
元将离郑重道:“总之,这些得了灰蛇蛊的百姓能不能活,全看他了。”
这话一说,范洪立刻端正态度,“我立刻下令,给这位自白师傅最好的待遇,绝不怠慢。”
……
元将离倒在床上终于能休息的时候,仰果卡早已发过了火。
“人还没找到吗?”她的脸色阴沉,仿佛带钩子的狐狸眼也去了媚态,只剩下让人胆寒的阴恻恻,好像她手腕上微微拧动的洁白小蛇。
底下的士兵不敢抬头,回答道:“他们的踪迹想着西南边而去,和昨夜回来的三人重合。”
仰果卡“哦”了一声,语调缓慢,“这个人,是跟着他们三个回来的?”
关自白的营帐被刀划破,一定是外人救的,他自己没有力气逃走。
仰果卡轻轻地笑起来,狐狸眼微微眯起,“一个大活人闯入营地,整夜巡逻的人一点也没有察觉吗?甚至带一个人逃走,都没发现?”
底下的人抖得更厉害了,“他们,他们说没有察觉。”
仰果卡微微闭眼,“每人去蛇窟待一个时辰。”
“是!”颤抖的声音。
……
自白师傅一醒,第一时间便是找元将离。
等听说了绿带城现在的情况,他眉头紧皱,“确定是灰蛇蛊吗?”
“不确定,”元将离左右暂时无事,直接上马,“我带着您去药堂看看吧。”
自白师傅到了药堂,看到外面蒙着面挡着手的人,面露赞许。
“这是你要求的?很好,如果是灰蛇蛊的话,传染性很强,这样的确可以控制传播,”他从怀里拿出棉巾遮脸,又掏出一双手套,十指皆被护住,只露出半寸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