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脸上的喜意刚刚露出一点,就听见后半句话,顿时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并不觉得他会是个多好的夫婿,”温郡公说着,一贯文雅的人,难得露出些刻薄,“程善乔?在知道他同你的事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甚至程家三儿,在我那些同僚的儿子里也没什么名气,哪怕程泓的长子次子,也胜过这个小儿子。”
他不急不徐,语调甚至很平和,但却让永安郡主急得红了脸。
“不是的,爹,他——”
“我晓得你要说什么,”温郡公压了压手,“无非是他在你面前很好的一些话,风趣、恳切?这两点我方才已经察觉到了,但其他的呢?他成家立业该有的那些本事呢?”
他看着欲言又止、最终紧紧抿住嘴唇的温清友,神情终于透出几分失望,“你心悦他,自然看到的都是他那些好的方面,但除了程泓之子这个身份呢?他还有什么?”
“若是说仕途,他如今还是白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考取功名。”
“论琴棋书画,不说远的,你哥哥就胜过他。”
“他说是文武双全,文不过尔尔,哪怕武,你嫂子难道不比他厉害许多吗?”
永安郡主有些恍惚,是这样吗?
她想着这些话,既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温郡公好像说得没错……那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程善乔?
不对不对!永安郡主猛地回过神来,“爹,你这是强词夺理,像我哥那样般厉害的在全雍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我嫂嫂也是,她天生神力,武功高强,大多数男子都打不过她,那程善乔为何必须胜过她?”
她还想说,但眼见温郡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不觉轻了。
温郡公看着这个小女儿,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问道:“那不同你哥哥嫂嫂比,你自己说,他哪里是格外出挑的?”
永安郡主的嘴唇蠕动着,她心里有千百种程善乔的好,可是……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她有点惶然,想说他风趣、幽默、和他待在一处心境畅快,想说他为自己画的仕女图、为自己作的诗,可这些和那些真正擅长的人相比,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她头垂得越来越低,脸色白得吓人,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温郡公猛地站起来,“清友?清友!”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女儿中过毒,一贯身体不好,虽然被那位名为自白的鬼医治过了,但她又没习过武,根骨到底还是比常人孱弱。
他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急忙让丫鬟把永安郡主扶坐下。
“清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温郡公担忧问道。
永安郡主瘫坐在椅子里,一手按着红木扶手,指尖死死抠着上面的雕花,一手扶着自己的头,断断续续说:“爹,爹我头好痛。”
温郡公催着丫鬟去请大夫,他自己略通一点医术,试着为她诊脉,“气急攻心、心口郁结……但怎么会头痛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永安郡主的脸色就渐渐转好了。
她轻揉了下自己的额头,也很奇怪,“好像不痛了。”
温郡公一愣,此时正好大夫赶到,他急忙让大夫为她诊脉。
老大夫诊了脉,听了永安郡主叙述的方才症状,眉头紧锁,又诊了一遍脉,“这的确是气急攻心的脉象,但不该头痛欲裂啊?”
老大夫苦苦思索半天,只能给开了疏解心郁的药方,让先吃着看看。
温郡公看着脸上痛出汗水的女儿,心中暗叹一声。
他不愿再提程善乔的事,心想暂且搁置此时,小女儿家,说不准冷上几月心思便淡了,但永安郡主却主动开了口。
她神色坚定,透着股固执,“爹,我还是觉得善乔很好。”
温郡公一愣,这一瞬,他真想问程善乔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
但他顾及着她的身体,吞下所有话语,只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你娘说一声。”
温郡公匆匆地走了,永安郡主知道他是在避而不谈,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改变心意的。
她就是心悦程善乔,哪怕他其实没像别人那么好,她也心悦他。
只要看见他,她就欢喜雀跃,看不见他,就总情不自禁地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