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一愣,然后笑着点头,“元姑娘有心了。”
元将离随手把游记放回桌上,便往门外走去,临走前,不忘披上自己的斗篷。
一出门便是萧瑟寒风。
她知道自白师傅在郡公府住哪个院子,快步前去,却不知道,在被远远抛到背后的暖阁中,五皇子正打趣温郁离,“你没遮掩,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跑了。”
温郁离无奈一笑,“元家没有异心,她更是率直,我倒不意外。”
五皇子待这位至交好友态度亲昵,笑了一声,端起茶水来喝,“当日大殿内我真以为你是报恩,没想到这一遭艰难事后,我倒觉得你们二人竟是情投意合。”
“是吗?”温郁离抬起头来,“你觉着元姑娘也对我情投意合?”
“不然呢?”五皇子讶异地看他一眼,“抱节贤弟,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这位友人生平第一次喜欢上姑娘,五皇子面色含笑,声音却正经。
他道:“若是不喜欢,她怎会得知你重病便眼巴巴跑来?若是不喜欢,她怎么没交好林身正?我可查到,外界传你重病那几日,林家三公子可是特意登门拜访将军府,还待了许久。”
温郁离早就知道此事,却不知结果,“后面如何?”
五皇子颔首,“他说是探望元将军,实际上一去便待在将军府大半天,一直到元姑娘回府,却很快就出来了,这个时段,大概不出两刻钟。”
他回想着查探的人对他描述的情景,定睛看了温郁离一眼,颇为好奇。
“你就不担心,元姑娘转而投进林家公子怀抱吗?”
温郁离沉默。
糖葫芦似乎酸得更厉害了,他的心口都不受控制地滚起酸水来,但他仍旧摇头,轻声道:“她性情忠义,此事必然是林身正主动,不过,就算他主动,她也不会背弃。”
这和喜不喜欢无关,而是她自身高洁,不会背信弃义。
那日她同他说,归还了林身正的生辰礼,大抵只是出于她的忠义。
如若身为男子,她会是个忠臣,对国君是,对家亦是。
五皇子显然不明白他复杂的思绪,他不了解元将离,对她只从赌坊那次得知一些,武功高强,聪敏果断,出手还不留余地。
他只是笑道:“你没说错,林身正出元府的时候垂头丧气,十分低沉。”
闲谈说这些便够多了。
五皇子指了指元将离放下的那本游记,书童立即拿了过来,双手奉到他手中,他翻看几页,重新翻回刚讲南濮的那一页,正色道:“你查到了什么?”
温郁离放下糖葫芦,缓声慢说。
……
此时元将离已经走到了自白师傅院外。
这位鬼医大抵会些三脚猫功夫,但内力不强,元将离敲响院门他才发现有人光顾,打开门,就见到一身大红斗篷的元将离。
自白师傅侧身,让元将离进来,“你来找老朽干嘛?五皇子去找那小子了?”
随自白师傅心情变换,称温郁离为“温世子”或“那小子”,而今哪怕对五皇子也是,语气随意,好像那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隔壁家的黄毛小儿。
“自然是来陪您老下棋的,”元将离笑道。
她扫了眼这院子,很平常一处小院,院中有石桌,上面搁着一个竹制鸟笼。
只是鸟笼中没有鸟,相反,那只头顶蓝毛的鹦鹉正蹲在屋檐上,拿粉黄鲜艳的鸟喙梳理自己漂亮的羽毛,元将离抬头看着,不禁问:“自白师傅不怕这鹦鹉跑了吗?”
“跑了?跑了就跑了呗,”自白师傅扒拉开鸟笼,一屁股坐在石桌上。
他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看着那檐上鹦鹉,“这鸟是老朽两年在南边捡的,聪明得很,脾气又不好,知道跟着我有饭吃,这才跟着,等老朽哪天死了,它肯定掉头就跑。”
元将离惊讶地望着他,“您老怎么如此讲?”
“死”之一字,大多是人交往之中的避讳之语,嫌晦气、不吉利。
自白师傅却无所谓地摆手,他朝那鹦鹉叫了声,摊开手掌,它便扑闪着翅膀飞到他手心,嘴里发出“啾啾”的叫声,从他的手心里叨起一颗松子儿。
他低头看这美丽的鸟儿,哼笑道:“是个人哪里有不死的?”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可是说到底,谁都会死,”他摇头晃脑地说着,声音甚至笑眯眯,“你觉得人不会死?”
“倒也不是,”元将离想了想,“若我要死,大抵是您老说的,希望重如泰山。”
“哦?”自白师傅看她,“小丫头倒很有志气。”
元将离也笑起来,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块核桃仁,也在那鹦鹉勉强晃了晃。
它果真飞到她手心,低头慢悠悠吃着,很是悠闲。
“死倒是没什么可怕,我只有些怕,死得毫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