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多年来浸淫邪术,却始终一无所获,为此,他迁怒了不少人,其中,也不乏宋澜。这个天赋异禀的姑娘,总是无端被他责罚。为此,宋漪逐渐与父亲产生了嫌隙。
“爹爹,你答应过我,愿意任何事都顺着我的。”
在宋澜再次被找茬后,宋漪终于表达了她对宋忱的不满,可对方不以为意:“不就是个小奴吗?回头我再给你找几个听话的。”
“我不要。”
“混账!”
宋忱正因为炼丹之术迟迟没有进展而心烦意乱,此刻更是怒极,一把将手中的茶杯砸到了宋漪头上,那滚烫的茶水混着温热的鲜血淌下来时,宋漪的心冷了一大半。
宋忱见状,只是摆摆手:“去,找个大夫给你包扎下。”
宋漪已经不是那个容易糊弄的小孩子了,她有着自己完整的一套思维逻辑,她其实早就察觉出了宋忱的野心,也知道活人炼丹的危险性,更知道,其实这个人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
“是。”
宋漪没有和他硬碰硬,扭头回去了。
等她回到住处,头上的鲜血早已干湖,碎渣、茶叶和她的头发凝固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狼狈。
“姐姐。”宋澜忙跑了过来,心疼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忍着不哭,急急忙忙给宋漪简单清理了下,对方却笑着:“哭什么,我又没死。”
“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宋澜抱住她,像从前千万次那样,依赖她,宋漪微微发愣,忽然对她说:“澜妹,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一家之主,我们就不用受这种气了。”
“嗯。”宋澜没有理解这个“成为一家之主”的含义,此时的她,依然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宋漪。
得到肯定回答的二小姐,最终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首先,她通过炼制丹药,博取了宋忱大部分的信任,并一点点架空了对方的权力,其中最令她得意的一件事,便是兵不血刃地除掉了她的亲哥哥,宋涟。
宋漪知道,其实宋忱本意是要让宋涟成为听海崖的主人,从而进一步加强对这个宗门的掌控,可惜宋涟不中用,竟然一病不起,宋漪便顺水推舟,最后推了宋涟一把,彻底铲除了这个阻碍,如此,宋忱再不能选择听海崖作为他的退路,只能倚仗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
挂满白绫的灵堂上,宋漪朝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那一缕青烟直上,映出她楚楚可怜的脸庞。
“大哥,你安心去吧,黄泉路上,若是遇到李闻棋,还能一道投胎去。”
宋漪冷笑,可无人发现。
这件事本该石沉大海,再无人知晓,但偏又出了意外,被一个最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
“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宋澜跪在她面前,眼泪汪汪的,宋漪没由来地烦闷:“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是的,不是的。”宋澜连连摇头,对方质问她:“是谁在你面前搬弄是非?”
沉默不言。
宋漪更是恼怒:“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滚!”
宋澜哽咽着,手足无措地点了个头,就出了那屋子。
宋漪气她不识好歹,一连好几天没去找她,再得知她的消息时,宋澜就病了。
这场病来得太突然,宋漪始料未及,她给人送了药,却并未见好。一贯谨慎的宋漪派人去查,几近周折,才发现是有人将她给宋澜的药掉了包。宋漪大怒,派属下将那人捉了回来,可对方却在第一时间服毒自尽了。
“好一个狗腿子。”宋漪忽觉一阵眩晕,跌坐在椅子上。
她感觉此事不简单。
她去看望宋澜,对方却闭门不见。
宋漪命人砸开了房门,年幼的宋鸿受了惊吓,一把抱住了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宋澜。
“滚开。”宋漪低喝,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随从就将宋鸿踹倒在地,将宋澜从床上拖了下来,对方挣扎着,叫道:“放开我。”
可宋漪没有下达这样的指令,宋澜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奋力推开那几个人,滚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宋漪不知是急是气,忙将她抱了起来,可对方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别碰我。”
宋漪顿时怒了,掐住她的脖子,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怎么敢违逆我?”
宋澜双目通红,哑着嗓子说道:“没有良心的是你,你活人炼丹,你害死了哥哥和李师兄。”
“啪!”
一声脆响,宋澜脸上就肿了一大块,宋漪也跟着落下泪来,她哽咽着:“要不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此!”
宋澜定定地望着她,像是被抽去了魂魄那般,失了神:“我?为了我?”
宋漪扔下她,带着所有人拂袖而去。
宋澜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直呕出血来,那个被她藏在怀里的剑穗也掉在了地上,落得尽是灰尘。
她们之间的情谊,最终也走向了毁灭。
宋漪是直到宋澜去世,才知道,是宋忱调换了她给人的药,她的父亲在无形中向她示威,告诫她,谁才是这个江心洲真正的主人。可那时候的宋漪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宋澜私底下将那碗药倒掉,渐渐好了起来,宋漪以为是自己新研制的丹药救了她,愈发趾高气昂起来。
“我对你好,你应该感恩才对。”宋漪不止一次地敲打宋澜,可对方视若罔闻。
矛盾的激化,在于那次,也是最后一次,宋鸿策划的逃离计划。
宋漪挡下了他们的去路,尚且年少的宋鸿坠入江中,很快就陷入了昏迷。而宋澜持剑,打伤了许多侍卫,可她毕竟已是强弩之末,最终仍是不敌,跪倒在地。
“你到底在做什么?就这么恨我吗?”宋漪很不能理解,她已经将最好的东西给了宋澜,只要对方再忍上些许时日,等她成为这个江心洲的主人,那宋澜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苦呢?
“是谁在调拨你?”宋漪蹲下身,给这个妹妹擦去嘴角血污,可对方却摇了摇头:“没人调拨我,有些事,知道就是知道了。”
“你恨我?”
宋漪想过,若是她恨,自己便有千万种理由来洗脱这种罪责,可事情总是不遂她意。
宋澜说:“我不恨你,姐姐,我不恨你。”
“我爱你,所以才无法面对这个结局。”
宋澜簌簌流泪,轻轻低头,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她怀里,宋漪一时愕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她才喃喃着:“你何苦呢?是,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可在你爱我之前,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