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刹，方乐誉面色恍惚了一下。

宁松声以为他没听清，加重语气要再说一遍，方乐誉先他一步摇了头。

“不去。”

在宁松声轻微吸气的间隙，他又简洁地再重复了一遍：“不去。”

边说，方乐誉边立直了身体，和宁松声特地保持了一些距离。

离得远了，宁松声重新看清了他因为被雨浸泡而失掉血色的脸，也第一次在他眼底看见沉色，有一条半干的水痕沿着耳垂向下落进脖颈里，半亮不亮。

明明只是半步的距离，但他看上去像是已经站在了雨里。

雨珠犹如一阵豌豆雨落在伞上，音色远远近近隔着一层，显得沉闷。

宁松声放缓声音：“那先上楼，把衣服换了。”

-

电梯缓慢上行，随着叮咚声响，两扇门向旁边展开。

啪嗒，宁松声拧开房门，将雨伞搁在门边的小立几里，换鞋进屋。

他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你站在那干什么？”

方乐誉立在玄关处，拿手指默默地示意了一下身上正在滴水的衣摆，又指了指正在滴水而被搁在立几不能进屋的伞。

“……”宁松声说，“之前怎么没见你那么有规矩。直接进来，我不介意。”

方乐誉这才慢吞吞地蹭了进来：“这不是看你有洁癖和强迫症吗，志愿和生活习性能触碰到的边界是两码事。”

为了尽量减少水滴在地板的痕迹，方乐誉蹭得慢，蹭到宁松声房间门口时，宁松声已经从屋里拿了一套衣服帮他拿进了浴室，拆了一套新浴巾。

十分钟后，方乐誉洗完澡出来，擦了两下头发，突然想起一件事，“杜亿回家没？”

“我刚去看过了，他比你先换好衣服，现在在家等妈妈回家。”

方乐誉吹了声哨：“松哥，有谱。”

这哨吹得有气无力的，刚转去看电脑的宁松声又转了回来，“头晕？”

“好像有一点。”

宁松声思忖：“你淋雨都会这样？”

方乐誉诚恳地说：“不这样。但我这次淋完雨前还吃了十来根冰淇淋。”

宁松声：“………………”

“困吗？”

“有点。”

“你先睡会儿，我去买个药。”

饶是坦然如方乐誉，这次也不太好意思了，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宁松声不轻不重地刺他：“我家被查出来有一具因为失温致死的尸体才是给我添麻烦。”

方乐誉便心安理得地进了宁松声的卧室，刚一进门，他就挑高了眉头：“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童心啊？”

整个卧室干净整洁，装饰简单，床褥也铺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酒店刚开了间新房，而唯一和这间极简气息不符的物体就是坐在床头边软体玩具熊玩偶，目测大概有小半人高。

宁松声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以前留下来的，你要抱着睡也行。我出去买药，顺便买个饭，你吃面还是饭？”

“都行。”方乐誉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贴心地给自己掖了掖被角，表情人畜无害，“人在屋檐下，我不挑的。”

宁松声不听他贫，把门带上，片刻后，大门那边也传来了开关声。

方乐誉脸上的轻松一下全都垮了下来，慢吞吞地转身，把自己蜷进被窝里，很快又睁眼，把自己给拔了出来。

被褥间有一阵很淡的香气，像是在阳光下暴晒过，又隐隐有股树荫底下丝丝缕缕的清幽。和方乐誉每晚惯闻入睡的味道截然不同。

别人的床就是不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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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乐誉是被渴醒的。

喉咙烧得厉害，腔壁每一寸都被风干，吞咽有明显的痛感，只咽了一下方乐誉就皱着脸停下了。

连睁眼也有难度，头重脚轻，轻微的反胃和作呕感接连袭来，方乐誉摸了下自己的额，但摸不出来什么，手心比额头还要烫。

迷蒙着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方乐誉听到开门声，应该是宁松声回来了。

又咚的一声响，门被阖上。方乐誉陡的睁开眼。

宁松声开关门很有风度，从不发出过于响亮的声音。

进屋的人不是他。

几乎是立刻，方乐誉掀被下床。甫一坐起，又是一阵头晕眼花，站起时，很明显地感觉到四肢发软。这次发烧不仅不合时宜，还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