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梦起身去洗手间洗漱,任由温水洒在头顶,贴合着发梢落下。
睫毛上都是水,黎云梦只能阖上眼,繁乱的思绪裹挟着回忆纷至沓来。
作为黎老爷子精心培养的继承人,隐忍蛰伏是必须的,像今天这样的忤逆之举,她很少做。
但也不是没有,就比如四年前,她就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叛逆。
她几乎已经忘记是在怎样的心态下做出的选择。
但叛逆后的畅意轻松即使在多年以后也难以忘怀。
“梦梦?”房间里传来小心翼翼的女声。
白曼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都没找到人,走到浴室听到淋漓水声,意识到黎云梦在洗澡,站在原地等。
声音打断了黎云梦的思绪,她用干毛巾裹住头发,拉开隔离门出来。
“有事?”黎云梦问。
“给你送杯牛奶。”白曼文递出手里的玻璃杯,言语中带着几分讨好,“喝了好入睡。”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喝牛奶。”黎云梦按下开关,吹风机呼啦啦的响,音调不由得稍稍提高,“拿出去。”
白曼文默了一瞬,却没有照做:“喝了对身体好。”
“又是老爷子叫你来送的?”
白曼文沉默了,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
“我真的不明白,有必要吗?”黎云梦关掉吹风机,还没吹干的头发,水珠簌簌往下落,沾湿肩头,又浸透背部,“他那样对你,这个家早就拼不回原样了,祖父施压,你就真的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过一辈子吗?”
“现在这样,挺好的。”白曼文抿了抿唇,强扯出抹笑意,端起牛奶:“不想喝也没关系,我喝。”
“连送杯牛奶,你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样生活叫好?”黎云梦握住白曼文手腕,杯中牛奶飞溅而出,沾湿袖口,黎云梦不管不顾的逼视白曼文的双眸,力求看清她眼中的每一丝情绪,“你明明不想见我、不想见老爷子、更不想见他,你为什么不反抗?不拒绝?不离开?”
白曼文几乎要控制不住脸部肌肉,连带着声音都在打颤:“梦梦,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我也说过,我能帮你。”黎云梦眼眶微红。
“呵!”白曼文轻嘲出声,眼睫垂落间静淌的泪珠滚入牛奶,拉开黎云梦的手,“不是妈不信你,而是做人要信命,入了黎家,没有人能逃掉。梦梦,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掌心被抽空,黎云梦伫立原地许久,直到房门被风吹上。
“砰”的一声,黎云梦眨了眨眼,头发已经半干,浑身都冷透了。
“早就说过了,这丫头是个心性不定的。”管家跟黎老爷子汇报听到的对话时,黎章海就站在旁边。
管家说完告退,黎老爷子伫立在明暗交替的阴影中,表情琢磨不定,许久才蠕动嘶哑的喉咙,边咳边出声:“你把十多年就执着于一件事的人叫心性不定?”
“我真的搞不懂,做女儿的,竟然怂恿父母离婚?”黎章海说到这事就恨得咬牙。
“还不是你惹出的祸?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做出那样的丑事,谁能见得惯?如果不是因为黎家要脸,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黎老爷子佝偻着,脸上是花费千金也遮掩不足的疲态,“也就只有曼文,能忍住没甩了你。”
“她哪里是忍我?她分明是舍不得黎家的钱和势,如果她娘家但凡有一样拿得出手,人早跑了。”
“你也知道你一无是处。”黎老爷子用帕子捂住嘴,边咳边回。
“好歹我是您亲儿子……”
“云梦也是我亲孙女。”
“所以您真打算让曼文和我离婚?”黎章海想到这种可能,不由得惊疑出声。
倒不是他不想离,而是谁来提。总不能让白曼文提吧?那自己岂不是又要成笑柄?
自己英明一世,怎么偏偏生养出这样一个儿子?黎老爷子咳得心肺都快出来了:“你闭嘴吧!”
“黎家绝不能再出丑闻。”黎老爷子颤颤巍巍灌了口止咳水。
黎章海顿时松了口气,伸长胳膊给黎老爷子顺气。
一边动作一边细想着黎老爷子的话,忽然觉得有机可乘:“爸,事关黎家声誉,有桩事我琢磨了许久,还是得告诉您。”
“说。”黎老爷子看了眼怀表,有些不耐烦。
“我发现云梦在跟一个小明星交往。”黎章海压低了声线。
“就凭你?”黎老爷子冷笑出声,不是他瞧不起自己的儿子,实在是黎章海除了长得像黎家人,没能继承黎家的半点长处。
黎云梦向来谨慎,像这种事怎么可能轻易被黎章海发现端倪?
是别人故意布下的套吧?
“是真的。”想到那天打电话时黎云梦的反应,黎章海心里没底,但又舍不得放过机会,便给自己留了个余地,斟酌着言语,“只不过消息不全,我没弄清楚男方具体的名姓,还得辛苦您去查。”
如果仅是线索,黎章海获知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
但黎老爷子心中仍旧狐疑。
黎章海弯了腰,适时在黎老爷子耳畔低声补充:“而且您老不觉得云梦在联姻的事情上过于抵触了吗?您自己也说,云梦是个谨慎又稳重的人,如果不是心里装了人,她怎么会反应这么剧烈?禹思齐长得又不丑,眼睛一闭一睁不就忍过去了?”
这段话正中黎老爷子心口,黎云梦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他清楚黎云梦的性格,克己务实,和禹家联姻是稳赚不赔的交易,如果没有别的理由,她不会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