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溪压着火说完这番话，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常思筠，看她要如何回应。

或者，这人打算沉默到底，压根儿不予回应？

不过常思筠并没打算做缩手缩脚的鸵鸟，因为她很快开口了。

“袁希，我……”常思筠只说了三个字，就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如何说下去，“我绝对没有将所有罪过都推到我的母亲头上的意思。”

“我知道当年不告而别的人是我，给你造成最大伤害的人也是我，就连我母亲对你做的那些事，也都只是为了报复我罢了。始作俑者在我这里，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辩驳。”

常思筠说话的语调低沉，眉间紧皱，乍一看倒真有一副觉得自己亏欠良多的姿态。

可迟到八年的悔过，和迟到八年的道歉一样，毫无意义。

袁希听着只觉得讽刺。

她甚至都懒得追究，常思筠刚才说的，她母亲做的那些事是为了报复常思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清楚，也懒得弄清楚。

横竖都是常思筠和她母亲之间的纠葛，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常思筠母亲已经去世了，那她现在还抓着当年的事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直白明显的道理，为什么常思筠这么聪明的人会不明白？

她朝常思筠勾唇冷笑，轻嗤道，“既然知道无可辩驳那就别辩驳，也压根儿别再提起，难不成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八年，你现在和我说你并不知情，是想证明什么？难不成要说你不知者不罪，这么多年我恨错了人，冤枉你了？”

就算袁希压着火气，可她言语中的不客气连自己都可以清晰感觉到，常思筠听来只怕更加刺耳。

可这才哪到哪，当初常思筠不告而别的时候，她过了多少刺心的日子，这人恐怕压根儿没想过吧。

袁希抬眸，对上常思筠深邃的眼睛，听见对方说，“袁希，我提到当年的事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只是想说，我离开之前确实没料到我母亲会对你出手。

大年初一那天在医院和你重逢，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才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回去之后我才查清楚了我母亲对你做了些什么。

这些事因我而起，我向你道歉。”

“道歉的话你没必要再说了，我记得之前你在出版社的时候就和我道过歉了，我现在的态度和那时候一样，”袁希视线紧紧盯在常思筠身上，仿佛要在这人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再真挚的道歉也无法抹平造成的伤害，对不起三个字就算重复一万遍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是你这种时过境迁的道歉。我不稀罕。”

“你一再地提到当年的事，不会让我理解你半分，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丢下这最后一句话，袁希不再看常思筠脸上是何表情，也压根儿没有再继续听她辩白的意思。果断地推门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袁希心里有些乱。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因为任何和常思筠有关的事情而耗费心神，她们早在八年前就结束了。

八年前常思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丢下了她，那她现在要是再为这人难过伤心，那不是自找罪受吗？

可在情感层面，袁希却做不到心如止水。

不过触动她的到底是常思筠，还是当年她和常思筠之间发生的种种？

袁希此刻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为了常思筠而难过，还是为了自己当初遭遇的那些事而难过。

八年前的那个令她绝望的夏天，常思筠一朝远走，常思筠的母亲则把她原本顺遂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对母女俩的组合拳让她至今心有余悸，不忍回首。

可刚才常思筠说，她对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全不知情。

这是什么意思？她又为什么要特别告诉她这一点？

袁希想不透常思筠背后的用意。

不过有了常思筠的这句话，最起码解答了当年袁希的一个疑问。

当年要置她于死地的背后黑手里面，没有常思筠的影子。

可这又如何呢？

常思筠母亲干的，和常思筠自己干的，差别又有多少呢？

对她袁希来说，她始终都是承受无妄之灾的最无辜的那个人。

可现在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常思筠却在这个关头回来了，还再次介入了她的生活。

袁希想想就觉得头疼，常思筠似乎总有一种能力，能把她的生活搅成一团乱麻。

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可因为代笔传记的这个项目，她就算想躲开这人也没法躲，还得每周和常思筠见一次面。

虽然这周的见面才刚结束，距离下周四还有整整一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