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那天是曾文生日,姚月照放学后和陈天天他们一起给曾文庆生,他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姚月照单手拎着书包,在大门前输密码时,不经意间一看,发现付南野家二楼房间的灯还没关,应该是还没休息。
于是姚月照在进门前向他们家阳台的方向望去,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儿,右手边还闪烁着一点零星的火光,在云层厚重的黑夜里格外明显。
本来这时姚月照可以当做没看到,直接开门进屋,但他偏偏没有那么做,反而是在门口停住了,静静驻足片刻,朝付南野家的阳台那边望。
黑暗中他看不清付南野的脸,但他知道,付南野一定也在注视着他,过了许久,他看到那人手边的火光熄灭了,然后阳台上模糊的高大人影不见了,转身走进了屋里。
姚月照知道付南野一定不单单只是进屋那么简单,他肯定会跑下来找自己,既然看到他了,付南野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这是和付南野相处这么久,付南野给他的底气。
今晚他喝了点酒,可能是因为酒精上脑,姚月照比平常多了几分勇气,但他的头脑现在异常的清醒,于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付南野出来找他。
果然,没过一会,对面的漂亮的洋房里里就闪出一个人影,付南野穿了一件浅色的长袖衬衫,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面部流畅度很高,格外的俊朗。
付南野来到他们家的院子外,想要推开院门直接进来,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顿住脚步,隔着不高的院门,然后望向姚月照,似乎在等着他的许可。
姚月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矜持,但他懒得猜付南野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自顾自地推开房子大门,也没再管他,径直走了进去。
家里依旧一个人也没有,连时不时会来打扫卫生,照顾姚月照起居的阿姨也不在。
过了好一会,付南野的身影才摇曳着出现在大门门口。
姚月照刚刚去洗了把脸,这会正拿着毛巾擦拭额头和刘海上的水珠,见他进来,便偏头转向付南野,神态自然:“愣着干什么?进来坐。”
付南野点点头,走到姚月照面前,略微低下一点头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姚月照放下手中的毛巾,抬起眼,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对视。
空气流动,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指针滴答滴答的不停作响,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接近,却又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谁也无法先行突破这道关卡。
一阵短暂的沉静过后,姚月照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你喝酒了?”
“嗯。”付南野的嗓音有点哑,很沉:“喝了,但没喝多。”
姚月照点点头,看付南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还以为是他喝多了,再次沉寂片刻后问道:“我记得家里面应该还有点解酒汤,要不要——”
话没说完,付南野突然握着他的手腕,打开他的手掌,往他的手掌里放了一把糖。
姚月照低头看了一眼,内心稍有惊愕。
这是付南野上次给他的彩虹色包装的桃子味硬糖,甜度刚刚好,水果味很浓,多吃几颗也不会觉得腻,是姚月照喜欢的味道。
他记得,付南野上周说过,说他要把所有的糖都给姚月照。
眼前的人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除了姚月照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和事物,付南野的嘴不好,或许不会说好听的话,可他却会把所有的真心全部付诸于行动。
就像这把糖,他会把这些糖递到姚月照面前,却不会和他介绍糖有多么的甜,不会讲那些漂亮的花言巧语。
姚月照先是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又把另外一颗糖的包装也拆开,递给付南野,和他轻声道了谢。
付南野把糖放进嘴里,依旧没什么表情,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盯着姚月照的眼睛,眼神纯粹而炽热。
“今天和谁吃饭去了?”姚月照的脸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的烧了起来,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主动寻找话题,问他。
“严松他们几个。”付南野正常回答:“还有黎语菲。”
“然后呢?”姚月照问。
“然后我就送黎语菲回家了,一路上和她聊了很多。”
听到黎语菲的名字,姚月照愣了一下,明明他和黎语菲的关系不错,也并不讨厌黎语菲,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付南野嘴里听到她的名字时,他的心里还是掀起了一点波浪。
就像一颗石子,被调皮捣蛋的孩子丢进了平静的湖水里,水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那种感觉他说不清,姚月照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总之他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可能是因为,自己今晚也喝了酒的缘故。
“嗯。”于是姚月照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们关系好像格外的好,你和她谈恋爱了?”嗯完之后,他头脑一热,几乎没经过思考,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言一出,姚月照几乎是瞬间就后悔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刚刚因为干燥温暖的空气而变得浑浊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他后悔自己问出了这样一个不冷静,也不理智的问题,他想要立刻补救回来。
付南野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姚月照问完这句话以后,付南野的表情突然有了几分细微的变化,他的嘴角抽动一瞬,又马上恢复正常,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依然是那个俊朗的,带点痞气的少年。
又是一阵诡异的宁静,姚月照站在指针转动的钟表前,头一次对自己的冲动发言产生了这么大的悔意。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很规矩的人,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教导他的,他的父亲姚志升是一个非常死板的人,也对他非常严厉,几乎从未在他面前笑过。
他记得小的时候,因为自己和邻居家的小朋友同时看上了一辆玩具小汽车,而自己没有把小汽车让给那位小朋友,回家后就被姚志升狠狠打骂了一顿,告诉他做人要懂得谦虚忍让,要顾全大局,懂得识大体。
至于为什么姚志升因为一辆玩具小汽车就把他打了一顿,姚月照后来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位男孩儿的父母是宁澜市政府的官员吧。
那是姚月照十八年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那样不理智的事。
要说有第二次,那大概就是今天,他不理智的问出了付南野那个问题。
他不该这样问的。
一边后悔,他又一边有些好奇付南野会怎样回答,就像是两股不同势力的人在他的心中拔河,以他的心脏为胜利点,在叫嚣着,让他心中的天秤倾斜。
姚月照是个很矛盾的人,一边在心里期待着付南野会给出他真实的答案,一边又不想听他说出口。
秒针在钟表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姚月照从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过,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付南野的回答方式,但无论哪一种,姚月照觉得自己都不想听到。
干嘛要突然问这种问题呢?姚月照郁闷地想。
大概因为他和付南野是好朋友吧,起码他现在拿付南野当好朋友,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发自真心地恭喜和祝福付南野,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谈的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