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蝎顺着她的脚爬上身体,一直到她的手心中。她微微一笑,捏着青蝎收回匣中,塞在腰间,望向前方。
不多时,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纤细婀娜的黑影正向她走来。那人越走越近,月光朦胧辉洒,一个蒙面女郎双目无神地走至她身前停下,驻足不动。
苗女伸手捏住她的脉搏,静息片刻,忽然发出一个“咦”字。震惊中,蓦地抬起头想撩开女子的面纱,但见眼前白影一晃,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她怔住,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眸此刻神采熠熠地凝注着自己。
姜兰璧望着她,笑了笑,柔声道:“你想要做什么啊?”
苗女登时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她本想用青蝎控制她前来,不料竟被识破,不由气急败坏道:“你们汉人,都是那么的狡猾。你就跟那个,鲜于通一样。”
这是她迄今为止,说的最长的一句汉话,但因汉话不好,故而说得断断续续的。
鲜于通?
果然是因为他。
姜兰璧知晓自己是来对了,正好趁此机会与她细谈,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苗女想甩开姜兰璧的手,但那只手却仿佛生了根,怎么也挣脱不开,涨红脸道:“你不知好赖。我被你抓了,随你的便?”
姜兰璧微微思忖,转用苗语跟她沟通:“我怎么不知好赖了?”
一来是这苗女的汉话不好,二来是在异乡碰到说同一种语言的人,总会亲近些,方便她套话。
“当然是......”苗女下意识地用苗语回答,刚说了三个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大而圆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兰璧,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兰璧松开手,依旧用苗语回道:“我叫姜兰璧。我的妈妈也是苗族人,所以我也会说苗语。”
苗女眼中迷惑更深了,犹豫道:“可是我们苗人向来不与外族人通婚......”
眼前女子瞧上去分明是个汉人。
姜兰璧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怎么就不知好赖了?”
许是她会说苗语,令她卸下心防,短暂的沉默之后,苗女回道:“我看你中了金丝蛊的蛊毒,想着你是无辜的,就想给你解毒。可谁知......谁知......”
她咬了咬唇,气愤都展现在了脸上,双颊流晕。
越接触越觉这个苗女心思单纯,不像是无缘无故就要杀人的人。
姜兰璧这一次牵起她的手,哄道:“好啦好啦,这一点我向你道歉。但你令只青蝎控制我主动来到此地,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好意啊……而且,你为什么要追杀那鲜于通?”
“那恶贼......”说起鲜于通,苗女原本缓和的神色又愤慨起来,“你不是和他是一道的吗?”
姜兰璧回道:“我这也是第一次见他。你不跟我好好说清楚,我怎么知晓他的真面目。”
“我叫阿鸢。”苗女踌躇片刻,终于将一切都托盘而出。
阿鸢是苗疆五毒教的弟子,她的姊姊也是。她姊姊在教中负责掌管五毒教的圣物金蚕蛊。
一日,苗疆来了个黄衫少年,他面容俊雅,风度翩翩。她的姊姊很快就被这个名叫鲜于通的华山派弟子迷惑了心智,与他堕入了爱河。
谁知,那鲜于通是个伪君子,不但对她姊姊始乱终弃,还偷走了教中圣物,一对儿金蚕蛊。
她的姊姊一气之下,对鲜于通下了毒,只是下毒时到底还对他忘不了情,盼着他回心转意回去找她,所以手下留情,下得毒轻了些。
结果,被鲜于通逃了出去。他逃出后,被正在采药的明教神医胡青牛救下,两人还因此结拜成兄弟。
姊姊显然还对那鲜于通余情未了,阿鸢不放心她跑出来追人,为着那对金蚕蛊,她一路追至皖北女山湖畔的蝴蝶谷。
但无论她下什么毒,那个胡青牛总能为鲜于通解开。
阿鸢一边暗恨自己毒术不佳,一边躲起来,伺机而动。慢慢地,鲜于通大概以为她放弃了,这才离开了蝴蝶谷。
她终于在他回华山派的路上找到了机会。
阿鸢皱眉道:“......若是让教主和长老们知晓姊姊遗失金蚕蛊的事情,定然会降罪于她。我要趁着他们知道之前,将金蚕蛊重新夺回。这样,哪怕他们知晓了,姊姊也算戴罪立功。昨日白天,我本来都要抢到了,若不知你和你那个黑衣男人突然出现......哼!”
她原本还是气哄哄的,但说到自己姐姐时难掩担忧之色。
姜兰璧好奇地问道:“这些事情你先前怎么不说?”
阿鸢满脸不解,回道:“当然是因为我的汉话不好啊。”
姜兰璧微微一怔,继而笑出了声,不想竟是这个原因,阿鸢的坦率纯真令得她心中一软,想起了小妹,愈发觉得她可爱起来。
她忽然想到了那具尸体,问道:“你一路追来可知他身边那具尸体是怎么死的?”
阿鸢因着她方才的一声笑,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嘴一撇,不肯再说话了。
姜兰璧望望她,唇角微微勾起,朝她伸出一只柔荑来。
她的手指纤细洁白,犹如削葱根。阿鸢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心中不解。
不多时,一只白白胖胖的金丝蚕虫从她晶莹的指尖上钻出。
阿鸢眼露惊喜,复而失望道:“可惜了,这里只有一只。他偷走了一对儿。”
她想了想,又道:“他不知什么原因和胡青牛闹翻了,这才跑出来遇到他那个师兄。他师兄揪着他说什么,要带他回去向师父谢罪。鲜于通初时愧疚应下了,但半路上偷偷给他师兄下了金蚕蛊。”
姜兰璧思考了一番,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和俞二侠定然帮你讨回公道。”
俞二侠?恐怕就是那个黑衣男人吧?
阿鸢有些怀疑:“你怎么能肯定他会帮我?”
姜兰璧回道:“他不是不辨是非之人。”
阿鸢还是有些不信,那个黑衣男人又严肃又不近人情。
这么一个硬邦邦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帮她?尤其,他之前还是帮着那个鲜于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