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创立一个新的教派,他们擅长使瘴蛊毒,又将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称作“五圣”,因而称作“五毒教”。
五毒教向来盘踞天南,与世隔绝,又因其用毒用蛊于无形之中,手段诡异莫测,好多江湖人士吃了苦头,不太敢同她们打交道,所以这些年来,只闻其名,从不见人。
在此看到五毒教的人,俞莲舟也吃了一惊。
苗女没有耐心地冷冷道:“你让开。”
俞莲舟身体一动不动。
苗女气急败坏道:“你们是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
说罢,一阵银铃声起,她飞身向俞莲舟袭来,手臂轻轻挥动,手中竹笛击打向他身上重要学位。
俞莲舟剑未出鞘,以剑身一一格挡住。
五毒教向来以毒闻名天下,武功却是一般般。十几招之后,苗女始终始终落于下风,而俞莲舟甚至连剑都没亮,她微微蹙起眉头,打斗间倏然手腕翻转,送去一阵香风。
俞莲舟知晓五毒教下毒神出鬼没,因此处处小心防备,特意屏气与她打斗,感到忽起一阵怪风,向他袭来,立刻掌风一扫,将毒气送回给她。
苗女脸色霎时间泛起,往后一跃,跌跌撞撞地站立住,身后草木瞬间萎谢。她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服下,脸色才恢复如初,只是执着笛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眼光如刀,不曾言语,盯着鲜于通半晌,转身没入树林不见。
“白兄怎会......”俞莲舟没有追上去,看了远处地上的尸首一眼,又望向鲜于通,问道,“鲜于兄怎么会和五毒教的人结上仇的?”
鲜于通朗声解释道:“俞二侠有所不知,我与白垣师兄奉师命前去探寻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不料,竟与谢逊那凶徒正面对上,可怜我白垣师兄不敌他,被他杀死......”
说道此处,他双目泪光闪闪,就要流下泪来,但仍兀自强忍着,续道,“我抱起白垣师兄的尸首一路奔逃,误闯入五毒教懂的地盘,不知她们的风俗,这才得罪了她们,引来追杀。所幸俞二侠及时赶到......”
姜兰璧心脏被轻轻一牵,仿佛漏了一拍。她按了按心口,不自觉蹙眉,望向地上那具尸体。
这具尸体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脸色发白,浑身僵硬,脸上还有挠痕。
忽地,她仿佛看见男人额头有什么东西鼓起一个小包,轻轻跃动一下,复而消了下去。俞莲舟还在和鲜于通寒暄,姜兰璧则走到了那具尸体身边,仔细察看那死去的男子。
她离得越近,他额上胀起的小包跃动得更厉害,直至裂出一道血痕。
姜兰璧伸手触摸,一对身缠金线的白胖小虫迅速地蠕动着矮短身子,从伤口中爬出,一溜烟地钻入她指尖的皮肉中。
姜兰璧站起身,轻捻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指尖,开口道:“白大侠脸上身上好多抓痕。听说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是混元霹雳手成昆,独门绝学是幻阴指。我倒未曾听说有什么功夫,能使人身上出现那么多抓痕。”
鲜于通一怔,这时才察觉还有另一人存在,向她望去。
姜兰璧冲他淡淡一笑道:“......许是这些年谢逊又不知从哪儿学到了什么邪门的功夫吧。”
她这一路以来都带着面纱,从未显露过自己真实的样貌,直露出眼睛及以上部分。但额间光洁如雪的肌肤和一双秋眸,无一不显示她是一个美人的事实。
鲜于通呆了一呆,他是华山派掌门弟子,面容俊雅,足智多谋,行走在外多得女子青睐,连师父独女也对他情有独钟,生性颇为风流,这时突然见到一个白衣飘飘,身形袅娜的美人,目光不由在她身上停驻一瞬,回道:“这位姑娘所言极是。”
俞莲舟目若冷电地淡淡道:“得罪了五毒教的人,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会再来。”
鲜于通歉疚道:“都是我连累俞二侠了。”
俞莲舟道:“无妨。”
是夜,三人一起露宿野外,俞莲舟守夜,防备那苗女偷袭。姜兰璧一觉醒来,夜色昏沉,离天明尚有段时间,她望向俞莲舟,便见他坐在一棵树下,正在保养着自己的配剑。
她朝他走去,在他身边坐下。
俞莲舟正用一方棉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长剑,五指修长,指腹薄茧轻轻抚过剑身。蓦地,手腕沉下,剑身翻转,如水泛冷的剑光倒映出他的神情,眉眼低垂,专注而沉着。
他不说话,姜兰璧便也不说话,望着他保养剑,清洁、盘磨、上油,流程一一走完,这时才开口道:“你好像很宝贝你的剑。”
这时,俞莲舟才望向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回答道:“这把剑是恩师所赐。”
姜兰璧却觉得刚才的他才是真实的他,但也仅仅只在她眼前短暂展现一瞬。
俞莲舟望向雪白冷冽的剑身,缓缓又道:“我们七人的随身兵刃都是师父所赐,上面都刻着名字。”
姜兰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剑柄上刻着“俞莲舟”三个小字,笑道:“难怪了。张真人只收了你们七人为徒,定然是你们有过人之处。”
俞莲舟仿佛回忆起了什么,长眉舒展,神色温和,徐徐道:“我们七人各有所长,大师哥冲淡弘远,道家的修为最深,三师弟精明强干,四师弟机智过人,五弟文武双全,六师弟剑术最精,七师弟专练外门武功,他日内外兼修、刚柔合一,那是非他莫属[2]……”
姜兰璧看着他难得才有的温柔神情,忽而微微笑道:“你这个人啊......眼中有师父,有师兄,有师弟,却唯独没有眼前人。”
俞莲舟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望过去。
她坐在他身旁,双手环膝,下颌搁在自己的双臂上,端详着他。那双眼眸中的神采明媚生动,仿若摄取了世间所有华彩,再难寻出能与之媲美的东西。这一切,他从未见过,而如今这双眼眸中只有他一人。
一阵风吹来,烘烘的热意朝他脸上涌来。
恍惚间,她又凑近他,轻轻道:“......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