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克几不可察地咬了咬嘴唇,那两瓣苍白的软肉因为这个动作终于染上一些红颜色,他看上去更加像是一个虚弱而阴暗的巫师了。
古老的砖墙上爬满青苔,蛀朽的木架上是无数颜色鲜艳的瓶装液体。假使这里并没有这样多的药剂,这间地下室会让赫米埃想起一个地方。
他端详着曼克的脸,心里有一个猜测——进入城堡时,曾有一个老人为他们开启通往会客室的通道,而这同时也是打开黑市的方法。
一个普通的老仆人,他会知道这样被国王列为邪术的方法吗?
很明显,有关瓦利菲斯残存势力的信息一定是不会被大肆宣传以至于普通仆人都知道的——花园中的女仆将“到地下室擦魔道具”作为对怠工的瓦沙的一种威胁,这恰恰证明她对这间地下室一无所知。因为这里根本没有需要擦拭的魔道具,只需要曼克先生稍微使出一些清洁魔法。
因此,老仆人就算不是曼克的造物,也一定与曼克家族当家人关系匪浅。根据乌珀·曼克似乎很喜欢制造复制品的品性,赫米埃对第一种猜测保持怀疑。
他对曼克说:“你早已计划好这一切,在我们跨进这城堡的第一步。开启会客室通道的那位老人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曼克:“……这件事并不太关它的事。”
“它。”赫米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在科里克特,不同的人称代词具有不同的发音)。与拉斐尔打交道的经历使他懂得魔法师们也许是并不把造物当做一个人类的,“那是你的造物。”
曼克似乎眯起了眼睛,可是没有回答。在紫黑的,朦胧的烟雾之中,他睫毛所打下的扇形阴影愈发深重。
这时瓦伦终于放弃了继续进行数清赫米埃头发的活动,抬起头来,也半眯着眼睛。然后他轻轻歪了歪头。
“您可真是富有远见啊,”轻飘飘的声音夹带一丝嘲讽,“早有预谋。这是一种监控吗?那么,你和那位常常出现的画家有什么关系——比如说,想要平分我的魔力的关系?”
瓦伦只是随口一问。他心里清楚,这两人的联系恐怕并不太大。不过兵不厌诈嘛。
“画家……?”曼克确实显得很疑惑,“我只是请他来画画,如果引起魔王陛下的怀疑,我非常抱歉。”
“所以你确实在监视我们?”
“……”能言善道的曼克沉默下来。但他并没有放弃狡辩:“我想要保证您的安全。”
赫米埃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瓦伦的错。可是这场闹剧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感到麻烦,于是直接阻止了试图再次辩解的、说话拖拖拉拉的曼克:“你究竟打算做什么。我想你刚才只是一直在说废话。”
“……”饱受贵族家庭式教育的曼克震惊于他的没有礼貌,“勇……”过于震惊使他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藤蔓,一颗黄色果实在他手中破碎,发出烂泥一般的声响。
赫米埃愈发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他正想要继续质问,却感到头发遭受了狠狠的拉扯,与此同时同时还有瓦伦带着狡黠笑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去吧,佩尔曼!”
“?”
接着瓦伦推了他一把,用力并不小,他猝不及防朝前栽去。然而也许是这一拉一推打通了赫米埃的脑回路,就在即将一头倒向地板的电光石火间,金黄的灵光刺穿了他的大脑。
藤蔓吸取曼克的魔力。长出果实。果实是什么?用作什么?曼克如何在供养藤蔓的同时履行家主的职责,负责操办整场宴会?
——他是否具有那样多的魔力?
下一刻,赫米埃·佩尔曼朝前跨出一步,将手紧握于那颗剑柄红宝石之上,随后猛然拔出,径直朝藤椅旁的乌珀·曼克刺去!
银白剑刃划开厚重的药气,剑光一凛,那具拥有深蓝头发的美丽躯体化为乌有。
收回手的瓦伦抬起头笑:“曼克先生——求人可是要有诚意的呢。派遣一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造物来与我交涉,这就是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