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着,声音越来越弱。
“可以。”
我欣然答应,松开还没绑紧的鞋带,轻车熟路地换回拖鞋。
“哎?这么爽快。”纲吉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蹲下又起身,“今天的花火意外地好说话……?”
“我一直都很好说话。”
我又站定到他面前,抬头对视。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不会拒绝。”
四目相对之际,我看见他的眼睛在一点点张大。蜜色眸底的水波在话音落下之后开始一圈圈地晕开,接着腾升起了几分赧意。
纲吉突然将脸瞥过,将手腕抬起挡住脸上的殷红,“那我去给你收拾客房!”
然后逃也似的跑掉。
搞得我一头雾水。
……我有说什么让他难为情的话吗?
决定留下过夜之后我及时给我家里打电话过去报备,本以为得同我那个活爹扯皮很久,他却意外地答应得很快。
没有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款,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甚至连理由都没问一句……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于是嘟嘟声响在耳畔之时,我整个人都还处在惊愕与不可思议交织的状况之外。
古怪,太古怪了。
这个男人竟然忙到连给自己女儿使绊子都没时间了。
我挂断了电话之后,正好碰上纲吉踌躇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只见他面色发红,眉心显出几分苦恼。
他心虚地看了我几眼,然后弱弱道:“那个,我妈说……最后一间客房放了太多杂物,一时半会腾不出来……”
“所以呢?”
他有些蔫蔫的:“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但是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不回家了。”
“唔……那怎么办。”纲吉苦恼地垂了垂首,像是在极力想着办法。
好半晌大概是有什么主意福至心头,几抹绯红又一次爬上了双颊。
“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睡我的床。”他磕磕巴巴着,莫名其妙变得慌乱,“当当当当然不是要和我一起睡的意思!我会自觉去打地铺!也会努力不打呼不说梦话不磨牙,尽量不吵到你……”
“所以……”
他沮丧着,双肩耸下:“愿意留下吗?”
“为什么不愿意?”
我迎着纲吉的身影上楼,站定在他往下一层的阶梯上,仰头看他,“要打地铺的又不是我。”
“好啦,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嘛。”我抬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发现手感意外地不错,“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今晚留下……但对我来说留下也不过是换张床睡觉而已,刚好我这人习惯不错,不咋认床。”
我朝他眨眨眼。
“况且,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拒绝你的。”
可即便我表达同意之后,纲吉却仍是傻愣愣的,任由我将他的头发揉成各种形状。那双近在咫尺的蜜色眸子渐渐浮起迷蒙的水雾,凝聚于某一点后又往外边一圈圈化开。
而化开之后,他睫羽轻颤,眼神登时变得很亮,柔柔地朝我笑开。
连同从傍晚一回来就不断凝结在眉间的愁思都消散了些许。
——只可惜,这笑容刚维持到我俩一前一后踏进房间之后就逐渐消失了。
“……为什么我的床上有狗!”
纲吉瞠目结舌地指着将床榻捣得乱七八糟的不明生物,“而且还带着一种让人讨厌的眼熟!”
“眼熟的正常的。”
我优哉游哉地将懒洋洋鸠占鹊巢的吉娃娃抱起,“它就是把你从小吓到大的那一只。”
“这种事倒是不必记得这么牢……”纲吉欲哭无泪地吐槽,默默离我们远了些,“重点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带来的啊。”
我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小狗的毛发,暗暗比较着它和眼前人到底是谁的手感更好,“谁让你迷路了三天这么久,我找个新宠来陪我解解闷不过分吧?”
“哎——怎么这样……”
纲吉泪眼汪汪地抱起门框,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一只失了宠的布朗熊。
.
后来我和纲吉一起将吉娃娃送回了家。
大概是由于爱屋及乌,向来对纲吉不太友好的小狗破天荒地亲昵起了他。
在回去的一路上,它反倒更喜欢围在纲吉的脚边转着蹭着,甚至在回到小窝之前,还依依不舍地舔了舔纲吉的手心。
被冷落了一路的我看了一眼被舔得汗毛竖立的纲吉,终于不爽地冷哼出声。
“见异思迁的渣狗,明明之前都是亲近我的。”
“……哈?”
“你别哈,说起来你才是罪魁祸首,一来就分走了它的喜爱。”
“我什么都没做好不好!倒不如说怎么会有人连狗的醋都吃啊……”
“是哦——怎么会有人连狗的醋都吃呢?”
“……”
石头,搬起,落下。
纲吉:QAQ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