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这种理由,就要不断地伤害无辜的人吗?
“要怎么办才好,里包恩?要怎么样,我才能变强?”
当棕发的少年捏着拳头沉默地站在他跟前,里包恩少有地惊讶了一瞬。或许作为一名家庭教师最大的欣慰,便是在耐心地教导学生之后,亲眼看见他的蜕变。
那是终于被唤醒的,战斗的决意。
“去打败六道骸吧,阿纲,只有你可以做到。”
这一次沢田纲吉没有再选择逃避,既然是请君入瓮,那他就遂其所愿。
但出发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七濑花火。
这个人自从动物园事件之后就一直躲着他,不愿同他说话也不愿与他一块回家,一度让他头疼不已。
她到底知不知道最近很危险啊……
于是情人节当天,沢田纲吉特地早早就站到了教室门前,想着偷偷见她一面。
却怎么也想不到,七濑花火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竟是给斋藤送出了这么多年来……连他都未能有幸收到的巧克力。
这样的场景一遍接着一遍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他却只能逼着自己压下心底里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渐渐有了主意。
随即在放学后的第一时间,他悄悄地找上了眉宇愉悦的斋藤军。
被招呼到走廊上的斋藤那可是相当意外,毕竟平日里眼前人虽不至于甫一看见他就绕着走,但碰面的时候多少都是局促和胆怯的。
像这样主动把他找出来,倒还是头一次。
也懒得寒暄,斋藤面无表情抬了抬眼皮,直接发问:“有事吗?”
纲吉先是凝眉纠结了一会,半晌终于抬头,眸含恳切,神色认真,“斋藤君,这段时间,可以拜托你保护好花火吗?”
这种就像是要把自己的东西暂托给他人的语气让斋藤十分不爽,开口说出来的话语里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敌意。
“什么意思,沢田纲吉,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还是说最近她不想搭理你,你就换个方法来我面前宣誓主权?”
沢田纲吉却被眼前这位一点即燃的人吓了一跳,他一瞬变得困惑,并不明白分明只是普通字面上的委托,为什么会被曲解成这么奇怪的模样。
“你、你误会了,是因为最近并盛太乱了,而花火那家伙又超级容易受伤的,所以我才想麻烦你保护一下她,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不太安全……”
“你也知道的,她最近不愿理我。但我今天看到她送了你巧、巧克力……所以我想如果是你陪她回家的话,她会愿意的吧。”
他垂眸,回想起早晨她欣然从书包里掏出巧克力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落了阴影在眼下,随着一字一句的道出而轻颤着。
片刻后抖落了一身无名的思绪,他认真又专注地抬眼看向神色松动了许多的斋藤。
“而且我觉得斋藤君,并不是不在意花火的安全的,对吗?”
这一瞬,斋藤军竟是觉得眼前人径直而来的视线格外敏锐,锋利得好似能够尽数洞悉他内心的想法一般。
他不动声色地错开对视,也不扭捏,欣然答应,“可以啊,反正我去她家也是顺路。”
话罢,犀利的视线又再度落回纲吉脸上。
“但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自发地不想让那个女人遭到危险,而不是接受了你的委托。”
沢田纲吉一直认为自己很多时候都是迟钝的,可这一次对于斋藤话语里的深意,他竟是几乎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便心领神会。
两道无言又互不避让的视线仿佛在电光火石间进行了激烈的交汇。
终在落针可闻的罅隙里,纲吉捏着拳先开了口。
“我知道。但不论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虽然在最后的最后,沢田纲吉还是遵从了私心又颇带些无赖地,向斋藤“借用”了一次与七濑花火一起回家的机会。
因为他想着,或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拒绝。
.
好久终于回过神来,耳畔仪器的滴滴声还在规律不断地响起,沢田纲吉垂首望着被插满针口的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幸那并不是最后。
他侧头看向窗外,目之所及一派宁静而惬意,他发现自己爱极了这样的平凡又无事的时光。
好像就这样当一个废柴,也没什么不好。
从前的他为什么会觉得无聊又自厌呢?
“喂。”
然而宁静没有持续太久,他忘却了身边还有一个黑色的魔鬼。一声呼唤下,列恩无声幻化的重锤毫不留情地从他头顶砸下。
一个大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隆起,纲吉欲哭无泪地大喊:“你干嘛啊!”
小婴儿非但没有丝毫罪恶感,反而理直气壮着,“我让你描述,没让你像在看自己的走马灯一样莫名其妙地回忆起来。”
“???”
纲吉无语地扯了一把被子,好似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在魔鬼的注视下多些安全感,“什么走马灯,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所以你想清楚了吗,觉得花火这人怎么样?”
纲吉依旧不明所以,歪着头,“所以说什么怎么样啊,她很好啊,是很重要的同伴。”
里包恩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微微翘起了嘴角,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耳畔微卷的鬓丝。
“哦所以,你是同时喜欢着花火和京子两个人。”
他揶揄地笑着,点点头予以肯定,“想不到你这蠢纲,还没有继承黑手党的铁血手腕,倒先学会了黑手党的花心。”
“???你是在自爆什么吗!?”
纲吉又羞又恼,似乎被某些不忍回想的记忆狠狠冲击了一下,“而且京子那件事,明明是你搞的鬼!”
里包恩扁了扁嘴,委屈道:“什么嘛,我都帮你表白了,你还怪我。”
“别以为装着委屈巴巴就能翻篇了!!”
说到这件事,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冤极了。
那天早上,普普通通的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普普通通的家门口,普普通通地等着七濑花火。
虽然肩上有一个并不普普通通、声称要当自己家庭教师的奇怪婴儿,但自从他试着向妈妈抗议却发现无效之后,便也摆烂地由着她去。
要说到还比较不普普通通的,那就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恰巧遇上了并中校花兼他的同班同学笹川京子。
当然两人那时并不熟,不起眼的他不过只是京子眼里堪堪叫得上姓名的某某同学。
可想而知地没有擦出任何火花,京子友好又疏离地与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轻移莲步,径直远去。
但那名未曾停留的少女终归是少有的愿意以诚待他的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地想着她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谁知道肩上的婴儿却会错了意,将他无声的注视误解成了爱慕者的痴望。稚嫩的话音里冷不丁地丢下一句“这么依依不舍那不如就去表白”后,二话不说就拿出一柄手.枪对准了他的额头,一副下一秒就要崩了他的架势。
危险来得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纲吉被吓得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着:“什么、什么啊!我才不去呢,你搞错了啦!”
可危险的婴儿根本没有丝毫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子弹出膛的速度极快,沢田纲吉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觉眉心处剧烈的疼痛直接掩盖了耳边先发而出的枪声。
在他仰着头应声倒地的时候,已经模糊的视线落在了还未等到来人的巷子转角处。
那一瞬间他后悔极了。
到底为什么会死的这么冤啊?花火要是看到他死在自己家门口了,一定会被吓到的吧?
啊啊,好逊。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还不如直接依凶手所言去表白了,反正谁会在意一个废柴的表白呢。
而且这样就不用死了吧?这样就能等到正在等待的那个人了吧……?
当然他没死成——
“笹川京子,你听好了,我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对你表白!”
但说出了这种话的自己,让他觉得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他天真地以为没人在意废柴的表白,结果……
没想到全校人都挺在意的。
用手指头数数,起码成就了将近一年的饭后谈资吧。
……算了,谁说黑红不是红呢?
.
终于从痛苦的回忆里抽身,沢田纲吉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坐在床头,哀哀怨怨地看着毫无悔意的罪魁祸首。
里包恩轻笑一声,鄙夷似的摊摊手:“算了,喜欢谁那是你的事,我懒得管。我问你花火怎么样,不是让你干巴巴又一脸陶醉地回忆她对你的好。”
“哪、哪有一脸陶醉……”纲吉微红起脸,埋头嘟嘟哝哝地回应。
“我是问你。”
西装革履的婴儿神色微敛,蓦地严肃下来,帽檐下那双黑宝石一般深邃的瞳孔漆黑无底。
“你觉得她,适不适合成为一名黑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