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行动力强,午后来,下午收拾,临近晚饭时拿钉子锤子在窗台敲敲打打。尹春华只当他是鼓手,不问他什么,去厨房下几片卤牛肉与几两小面作晚饭。
牛肉小面上桌,李仕安好几扇窗摘掉手套坐到阳台餐桌,就当随口聊天:“我下次来你请我吃抄手吗?”
“那你要给我带钱还是带回礼呢李二?”
“我这回先送你几张照片怎么样?”
“啥子?”
李仕去拿来自己那个看着就贵的黑皮公文包,从里边拿出牛皮纸袋,细线一环环一圈圈转下,揭开那封皮,引得小春华先看看他纹路粗糙似年轮的手,再看看被他摆在桌上反盖的照片,伸出自己的手翻来看。
秋蓉死的好恶心。
李耀死有余辜,一样恶心。
这个恶心,不是暗喻,是直观的恶心。
如何让一个人在吃饭时形容呢?
大概是床上躺着一男一女,鲜血蜿蜒至地面,奢靡□□,她拿着刀,他拿着枪。一个死得穿肠破肚,另一个被铁链拴着也要用链子死死绕住他的脖颈,脚踝,她心口与眉心各穿一洞,死不瞑目。
血,凝固,穿透被褥,好似超强台风前天幕。
还好尹春华手中筷子尚未开动,她干呕一声,直接站起来灌几口刚拿出来的冰水,骂他:“你脑壳是不是有包啊?”
她骂完这一句后稍微好受,骂一骂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又能坐下看那几张照片,只是语气和神色不大好看,一惊一乍但又不怕,好有趣味。
李仕司空见惯,他能一边吃面一边同尹春华话闲:“你姐下手真够狠,李耀死在她床上,疼的比她久。”
尹春华没好气:“你哥也不赖,看着像吸了,还死在马上风,我祝他下辈子去工地打工啦,村边边就是鸡窝,赚多少花多少。”
李仕笑了起来,同北京的风风雨雨比,尹春华此刻就像都市白领所怀念的学生时代,安宁逗趣。
她不为长姐惨死痛哭,他不唏嘘长兄如此风光之人最后死得离奇滑稽,真是要遭人骂一句狗男女。
“你是来讨说法那都要让你失望唠,”尹春华细细吃了一片卤牛肉,含糊说:“要钱没有,贱命一条。”
“你有房有车,哪门子没钱?”
“房是别人不要的烂尾楼,说是死过人,车是二手摩托,咋子入你李二的眼?”
“死过人的叫凶宅,你敢住?”
“没死我眼前,怎么不敢?”
李仕觉得她像包治百病的烟,听她说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屁话,他就要梦回自己同样肆无忌惮混世魔王的童年,真真是排忧解难。他也不明白自己犯哪门子贱,骂人的话千千万,最近觉得就尹春华的新鲜。
尹春华很不淑女地在桌下踢踢他的小腿,道:“不过我看你是个比李耀好点的崽儿,今天来是要问我李耀从哪买的叶子,什么时候做的这生意,才好把他那群阿猫阿狗一锅端吧?”
“尹春华,你是不是每天起床先算一卦,怎么猜的这么准?”李仕放任她随意的举止。
“没啊,我只是碰巧听到他嘞些个卡卡角角生意,”她用汤勺接一口红油汤入口,也不怕烧的肠胃疼,继续说:“也跟他们住过,我又不傻,不小心听到的事情咋个是说忘就忘的。”
最后嘻嘻一笑,送他个附赠:“特地等着跟你说呢。”
油嘴滑舌,鬼机灵,大话精,李仕心头如此评价她。
“不过我今天不想跟你在吃饭时摆龙门阵,你让我先吃完。”
吃饭时的确不该多说话。且不说孤男寡女,就说餐桌礼仪,况且李仕是存心吃饭时拿出照片想逗春华的。他尝到甜头后就不多索取,得好好吃饭了,要按住自己想继续同尹春华说话的心,听听今日晚七点的天气预报。
毕竟男女之间话说多了就要拐到十八弯天路里去,需谨慎。互相利用的朋友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