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坐这桌子旁边,还是坐着轮椅呢。李霸地把椅子挪近,感慨万千。这次晚宴的菜肴没有之前祭鼓节那么多,只有每人面前的一盘抓饭,还有桌子正中间,喷香金黄的那道烤骆驼。
那真是货真价实的骆驼,硕大的驼峰被烤得松软,孜然香味在上面萦绕。有侍从拿着刀候在桌边,等谁要吃,就割一块驼肉递上。李霸地浅浅尝了一口,味道像牛又像羊,肉质偏硬,他吃不太惯。待放下筷子左右望望,给身旁忆无心倒奶酒的侍女瞧着眼熟,好像是朱杏。
那侍女抬起头来了,就是朱杏。李霸地连忙站起来,热情邀约朱杏坐下来喝一杯。
“你怎么说也保下了修儒,别客气。别怕耽误干活!我去跟苍狼说,他结婚的日子你都放假。”
朱杏坐在李霸地的位置上,端着被他强塞进手里的酒杯,哭笑不得:“盟主言重了,这都是身为侍从应为之事。苗王已经为妾身安排更好的职位,现下不过是还在交接,暂时再做几天活。”
她放下杯子,起身要走。这哪儿行,李霸地还要再劝,只见忆无心端着酒杯凑了过来:“朱杏姊姊,我听修儒讲你曾经在美人阁做工,我也去过,说不定我们还见过面呢。既然出身美人阁,姊姊的酒量一定很好,一杯没问题啦。”
朱杏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忆无心的脸沉默片刻。
“我们见过。”她的语气冷硬起来,“你是忆无心,姚明月的女儿。”
气氛忽然僵住,李霸地不由一愣。朱杏凝视忆无心良久,低下头冷笑一声。
“你是女暴君的女儿。那个暴君,遇见你,竟然也能装起三分温柔。美人阁中规矩诸多,一切全凭她的意思,我们这些下人可没有像你一样撒娇的资格。反正你和她都不会记得,那个因为你的任性,而被砍去胳臂的侍女吧。”
“我——”忆无心一时惊惶,后退半步。李霸地连忙敲龙晓月小窗询问原剧相关情节,一边想要插手缓和,但他看到忆无心眼角有泪光闪烁。
“我记得……”忆无心压下斗笠,“姊姊,我记得……”
朱杏冷哼的尾调化为叹息。
“她是同我一道进入美人阁的姊妹,姚明月再多的折磨,只要有她在,我们总也扛得过去。但是她的手没了,那是她刺绣的手,是能在出了美人阁后安身立命的手!她想不通,上了吊。她连三尺白绫都没有,用的是平日伺候姚明月穿的长袖!”
朱杏狠狠夺过桌上的酒杯,奶酒摇晃着泼出多半。
“你是她的女儿,你有武功,有奇遇,我没有。阿玉走后,我就下定决心,死也要死在美人阁外面。怎样的苦我也要吃,怎样的罪我也要受!苍天有眼,那贱人死在神女峰!”
她仰头,将杯中剩下的奶酒悉数饮尽。一杯饮完,她又把杯子甩回桌上。
“苗王仁善,姚明月死后遣散美人阁,众人各寻生路。我是姚明月从村里抓来的,太小了,怎么记得家在哪。所以我来了苗王宫。”
朱杏伸出手指,一点点将有些许散乱的头发梳理回去。整理完毕,她对李霸地露出一个微笑。
“所以,盟主,妾身救下修儒,实在是妾身分所当为。盟主,各位,妾身失态了,几位贵客莫怪。请。”
她向忆无心和李霸地行了礼,转身离开。
全程修儒一直紧抓着李霸地的袖子。见朱杏离开,他连忙和李霸地一起查看忆无心的情况。
“我没事。”忆无心压着斗笠,“我不知道,我……”
李霸地试着安慰道:“姚明月造的孽,和你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变得和她一样!”
修儒缓缓为忆无心注入清心咒,应和道:“对,无心姐姐!我们明白的。冤有头债有主,再怎样,姚明月也已经无法再作恶了。”
忆无心端过桌上奶酒,一饮而尽。
“多谢你们……”她低声道,“我还是想回房间安静一下。”
修儒立刻自告奋勇要送她。李霸地送别两人,回到宴席。插曲过后的酒桌依然热闹,人们讨论着今天仪式的盛大和欢庆。不过少了剑无极和雪山银燕,李霸地总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对了,他们两个上哪去了?
风中传来身后树林的窸窣,另外一边隐约传来仪仗队的动静。李霸地决定先检查离得近的声音,转头望去,正是剑无极在树影间拉着雪山银燕,不知在做什么。
真是想谁来谁。李霸地管割肉侍从要了半截骆驼大腿,一边啃一边靠近。剑无极和雪山银燕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太好,大喜的日子,他俩怎么吵起架来了?
走得近了,剑无极说的话也愈发清晰。
“银燕!事到如今,不能再妄动了!”
还咬牙切齿的。
“我不准你去见雨音霜!”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