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地刚拿起手上的《花间漫情记》,苍狼就“砰”的一声推开门,直挺挺闯进来。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把书塞到枕头底下:“你干啥呢?”
苍狼不答话,只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往他怀里一躺。李霸地靠在床头,被苍狼压得动弹不得,又不知他是闹的哪出,一时间二人无话。只有风从窗户吹过来,把李霸地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他还不能动,一抬胳膊苍狼就给他摁下去。
终于,当窗外经过第三个侍从的时候,李霸地忍不下去了:“起来!”
苍狼说:“不要。”
李霸地问:“你怎么回事?平常这个时候特意找你都不见人影,今天终于见着人了,反倒这个样子。”
苍狼在他肩膀上拧了两下,把咖喱味蹭在他衣服上。
“中午……霜又送了饭过来。我不好拂她的面子,所以全都吃了。结果一直头昏到现在,公文批不成,武功练不了,所以来你这里休息一下。你不要动,让我躺一会。”
李霸地说:“你没有自己的卧室吗?”
苍狼不说话,把一条胳膊搭在李霸地另一边的肩膀上。他身上披着的狼毛蹭过来,里面的咖喱味更明显了。李霸地只好妥协:
“行行行,躺,随便躺,你把我往里边挪一点,省得一会给你挤下去。”
这下遂了苍狼的意,他微笑着起身,把李霸地推到墙角空出半边床,再一迈腿坐上去,跟李霸地靠在一块。
“你刚才好像在看书。”他看到李霸地把书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曾经在龙虎山上,你都没有这么勤奋。”
李霸地将书翻回刚才看到的地方:“那时候也没书让我看啊。这还不是苗疆的藏书,是人家绯桃专门给我的。”
绯桃是苍狼安排给李霸地的侍女,和较她年长的朱杏一块,负责李霸地的饮食起居。医疗方面是苗王宫里边,修儒带头另行培训的一群小太监在管,李霸地搭话,他们也只是陪笑,结果反而还是跟两个侍女聊得来些。
至于李霸地手上的《花间漫情记》,倒也不是绯桃主动给。本来他不打算看,是龙晓月听了书名后觉得好玩,撺掇他去管人家要的。
然而,书刚拿到他手里,还没捂热乎,外面就通报苗王驾到;两名侍女出门迎接,好一会没见人影。直到李霸地等得无聊,打算翻开看看,苍狼闯了进来,这才有刚才那一出。
所以刚才看到的地方,也只是扉页。这书没署作者名,上来就是一首定场诗:
“面如桃花无微痕,
“身似浮萍卷凡尘。
“袖来满堂花醉客,
“心去云间探星辰。”
“写的什么?”
苍狼靠在李霸地肩上,听他抑扬顿挫地念完这首诗,问道。李霸地说:“我还没看呢。不过看这书名和定场诗,估摸着是什么人物传记吧。”
他再往后翻,薄薄一本小册里,竟然半数都是插图。李霸地转念一想,明了了:古代底层人民识字不多,插图更方便他们快速了解书中情节。古装电视剧里,墙上贴了皇家的告示,往往会有一个人念,一圈人围着听,便是这一点的侧面体现。
也就是说,这本书册编撰出来,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快速传播。
这个可能,也很快就被苍狼红着脸合上书的手落实了:图中都是些难以言说的旖旎情节,哪怕人物衣着齐整,其中暗示和挑逗意味,也是不言自明。
黄色,的确是男女老少都爱看的题材。
李霸地看着苍狼烧红的耳根,想到向绯桃讨要这本书的时候,她的神色除却羞赧,并无异样。如果这书里的题材真有这么不被王室接受,她的反应不该这样平常才对。于是李霸地说道:
“春宫图而已,别害臊了。我一直都听说苗疆人比较放得开,难道不是?”
苍狼嗫嚅着:“也……也没有像这样放得开,光天化日……只看书名,谁知道原来是这样的东西。”
他舒了一口气。
“墨家崇尚节俭禁/欲,此前忘今焉势大,宫中上下,一律不准出现这等杂物。而今他失势败逃,规矩放松,此书恐怕就是趁这个机会流入宫中。”
“那你不收缴?”李霸地问。
苍狼答道:“就像你说的,苗疆人比较放得开。此书能够流传,乃至传到你的手中,恐怕也是之前压抑的反弹。我禁得了明,禁不了暗,如此,干脆只让他们不要公开展示讨论,免得宫中污秽。其余的,随他们去好了。”
李霸地没什么意见,便继续翻书。这本书果然是人物传记,只不过是黄书版的。它写一名叫做花间示星的小倌儿,靠着伶俐口舌傍上许多江湖豪侠,最终通过某侠士的牵线搭桥,搭上邻国皇太子,至此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这还有女侠啊……”李霸地一边翻,一边感叹作者涉猎之广,“还男女不忌呢。”
不过翻着翻着,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苍狼还是别过头不敢看,他搂上苍狼的脖子,书页一折挡住图上人物身躯,让苍狼看角色的脸:
“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苍狼挣扎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脸来。那图上尽显王室风流的俊俏男子,对应的书中角色是花间示星最后傍上的皇太子。苍狼看着图上墨线绘出的眉眼,一一按照自己样貌特征对应,心下一凛:“确实相像。”
他凑近书页,去看站在皇太子另一边,标着花间示星名姓的人物。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挪到了李霸地脸上。
“像你。”他说。
“像我。”李霸地点头。
“胡闹!”
苍狼“唰”地站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
“此书分明是谣书!编造这等秽乱之事,再将现实原型牵强附会,时间久了,书中之事,就成了真!孤王这就下令清剿此书!”
李霸地说:“你别着急,这书既然设定我是主角,那就不一定是奔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