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奇了。”
苍越孤鸣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同坤仪载星是初见,怎么会知道他的剑法特点?”
雨音霜“哈”的一声:“黑白郎君会愿意收徒,这消息若散布出去,可是轰动江湖的传闻。是胜邪封盾严格把关,这个消息,终究只在黑水城内流传。”
她摸上了佩剑剑柄首端的装饰。
“再加上各路教头回归胜邪封盾后漏出的一些信息,统合整理得出结论,并不困难。”
苍越孤鸣颔首赞同:“要不接触某个人而判断其武功,这样的方式虽是便捷,却最难以把握结果。霜姑娘据此便得出准确判断,不愧是八门队长啊。”
雨音霜道:“恭维的话少提。如此说来,你应当是最熟悉坤仪载星的人,对青衫君的武功,理应得出和我相似的结论才对。为什么没讲?”
苍越孤鸣将视线投向小径深处:“因为质朴之招,江湖中也有不少人士使用。最出名者,当是荒野金刀独眼龙。听闻其招式似朴实巧,大开大合,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雨音霜垂头思索一番:“这个名姓,霜也有所耳闻。可惜他在抗魔战争中期下落不明,否则该是胜邪封盾的有力臂膀。”
两人一路闲聊,不觉间沿着小道来到后花园深处。这园子曾经是姚金池带着花匠侍女们修剪打理,一花一木精致可爱,苗疆难以得见。
后来姚金池进入黑水城,后花园虽是换了花匠打理,整体修筑风格仍然以维持原貌为主。除了正当中——
为免遮挡伊人视线,苍越孤鸣快步来到树下,为雨音霜敞开视野。此刻,雨音霜只觉眼前一亮,抬眸望去,正是:
一树骄阳一树雪,迎风碎琼纷纷。碧空积玉屑,举枝驻流云。
晚来燃尽桃中血,余下冰心烁烁。玉壶腹中事,怎与情人说?
在雨音霜沉浸于美景之中时,苍越孤鸣缓步踱向晚桃,轻轻抚摸着它的树干。离得近了,阳光下的雪白叶片更显璀璨,令人神醉。
“这株桃树,是我从龙虎山上脱险,回到苗王宫时,第一时间便将其栽下。后花园内树种,皆是宫人千挑万选;就算在苗疆之中,它也是最茂盛美丽的一棵。”
雨音霜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伸出手,接住缓缓下落的一片树叶。这叶片通体洁白,只在边缘有一点微微的金黄。黄色鲜嫩,反倒衬得叶片白色更加显眼。
“你讲这是桃树?”良久,她才想起苍越孤鸣似乎未曾远离,“为什么桃树会是这样的色彩?在东瀛,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品种。”
苍越孤鸣说:“桃树不假,却是苗疆特有的晚桃。此树花期晚,不结果,整整前半年,更是光秃一棵,难以欣赏。”
他抚摸晚桃的动作依旧柔情。
“而一旦开花,便要一直持续数个月。便是花谢了,叶片的色彩,也是一种别样的景致。”
苍越孤鸣抬起头,望着晚桃高高的树梢。他慢慢地后退,直到悄悄和雨音霜并肩。
“霜,这样的桃树,你喜欢吗?就算是我,见到长得这样好的晚桃,还是头一回。实在讲,看到它的第一眼,我便想起……”
他止住了话头,稍稍侧过头去,瞄着雨音霜在微风中轻扬的银白发丝。
苍越孤鸣没说谎。在见到白色晚桃的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想起雨音霜来。命运将他压向血色的地狱,雨音霜是唯一的洁白光辉。
和雨音霜分别后,无数次,他在梦中见到她。最开始的梦境中,是他在追逐她的身影。梦里的她走得很快,每一步都像跨越山河;又似闲庭信步,留给他一丝追逐的希望。
他追不久。肩上铁链的伤太过沉重,每一次他在梦中起身,都会被疼痛拽回冰冷的现实。
眼前再无伊人背影。
但他怎样甘心!现实中他活得含垢忍辱,梦境中他追得跌跌撞撞。终于有一天,铁链从他肩上卸下,他意识到,此后自己再无拘束。
他大步地追。
登基那天,梦中雨音霜背影近在咫尺。近到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让她为他回过头来,露出温暖甜蜜的笑容。
可是唯独今夜,苍越孤鸣,再难向前一步。
为何?他叩问内心。分明是梦而已。只要向前一步,牵住她的手就好了。一直以来的执着与念想,只在今夜……
他看到雨音霜微微侧过头,白发下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向后退去。
是啊,是梦而已。如果在梦境中相会便能满足,又该如何面对现实?梦境是执念,更是幻想。他历尽艰辛一路至此,他所求,不止梦境。
“……我便想起你。”苍越孤鸣轻声呢喃。
雨音霜无话。风乍起,更多的白色叶片纷纷而下。两人在这碎雪般的落叶前长久伫立,任风声,带走各自微妙的心意。
风掠过后花园,吹进卧房的窗户。李霸地将身上毛毯又紧了紧,暗道苗疆的天真是越冷越怪。
一炷香前不还是大太阳吗!不过转眼,天上蒙了一层苍白的云,风也有劲起来,几乎不用修儒推就能把轮椅吹得提溜转。
虽然好玩,但还是太危险了。修儒不顾李霸地的抗议,径直将他运送回房间,转移到床上。眼下李霸地的腰臀还有一点知觉,没怎么让修儒用力气。他靠着床头笑话修儒,哪天他真的全身都没知觉了,不知道修儒这小身板能不能挪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