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蝶的神情,在烛火照耀下看得不太明晰:“主人想问你的,一定是中原的动向。你和玄之玄行军至中苗边境,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一个俏如来?”
李霸地说:“俏如来能用‘只为’这个词吗?不管是护送还是押送,别说十万大军,九界群侠全来相伴,只怕仍显不够。”
凤蝶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神蛊温皇:“你倒是坦诚,军队数字也能和盘托出。”
李霸地把手肘搁在桌上:“还珠楼是做情报生意的,我哪里瞒得过你们。瞒不过就向前辈学习,以诚待人,说不定还能交换点别的什么呢。”
凤蝶只道:“我的问题,便是这一个了。”
李霸地愣了一下:“温皇没有问题,你就没有了吗?既然是闲聊,冷场了恐怕不讨你主人喜欢。你没有问题,可是要换我问了。”
凤蝶说:“少侠请随意。”
昏黄蜡烛照亮整个房间,李霸地四处看了看。除了房内三人,这屋子再无隐藏其他人的余地。
“我之前是从龙虎山下来的。”李霸地将目光落回凤蝶身上,“有一名唤做冽风涛的王族护卫,听闻他最终来到还珠楼归隐,可有此事?”
很明显,凤蝶没想到李霸地会忽然提起他:“的确,冽风涛是我的大哥。还珠楼人员众多,为他安排一份闲差,不算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还珠楼豢养杀手的传闻,看来是真的嘛!”
这个双关冷笑话在屋子里没引起多少反响,李霸地只好想办法换个话题:“不过,凤蝶姑娘每天照料前辈,想来很是辛苦。有没有让冽风涛搭把手?”
凤蝶摇头:“主人身上下有蛊毒,只有我能免疫。所以,主人衣食住行,并不操烦大哥。”
李霸地一时讶然:“可是你们性别年龄相差悬殊,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吧?那样你怎么办?”
凤蝶直视李霸地的目光无半分动摇:“他是我的主人,便也只是我的主人,没什么方便不方便。”
见她态度坚决,李霸地只好再次转换方向,聊起怎样照料温皇。这方面凤蝶颇有心得,语气都松快不少。
“所以你一般都是为他做些方便消化的饭菜,打成糊糊喂下去吗?”
李霸地看着温皇的嘴角,它似乎在烛光的跳动下,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方法挺好的。像我们这种门外汉就没什么经验,就直接把菜往嘴里一灌,然后托着下巴动,你看就这样……”
李霸地给凤蝶演示了下巴嚼菜,凤蝶虽然仍没什么表情,但从那舒展开的眉头看来,或许她并不讨厌这个。
“真是胡闹,不知当今苗王怎么忍得下你。”她别开目光,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是这个时辰,我要去准备主人的早饭。请少侠稍候。”
她略微欠身,行了一礼,便打开另外一边的房门离开房间。李霸地猛然意识到,如果凤蝶走了,这屋里可就剩他和神蛊温皇两人,忙起身要追出去;然而凤蝶动作快人一步,李霸地刚站起来,房门已然紧闭。
他拉了两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这下好了。莫非真的只能待在这等她回来?虽然温皇瘫在椅子上动不了,但他毕竟是温皇啊。说不定还有什么自己想都想不到的阴招……
这么思索着,李霸地转过身。他打算从来时的那扇门原路返回,一抬头,呼吸不由一滞。
本是背对凤蝶离开方向的温皇,不知何时竟转了过来,直勾勾盯着李霸地。
不,好像也不是盯着他。那双眼睛呆滞无神,似乎只是看着虚空中的一个焦点,并未动过分毫。
李霸地咽了下口水。没什么好怕的,按照原剧情的时节,这会他连走路都只能让凤蝶推着。就算眼下他要发难,他的内力也……
李霸地皱起了眉,从门边缓缓向桌旁走去。
温皇的内力轨迹,自始至终,都没展现在他的眼前。哪怕现在特意去看,眼中呈现也只有那一身蓝袍。
更让李霸地心悸的是,温皇的朝向,此刻也跟着他转了过来。轮椅零件摩擦的吱咯声在夜里格外清晰,烛光在房内的微风中跳跃,温皇的视线在夜色映衬下愈发深邃,那不见尽头的黑蓝,在视野中盘旋着扩大——
他悚然一惊。
不是错觉。
温皇的嘴角不知何时咧开。完美的弧度,温和谦逊有礼,却越张越大;唇舌之间黑洞洞的阴影,不似欢迎,更像那吞噬一切的,不见尽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