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如来低头念了声佛号：

“坤仪载星在苗疆所经历和思考的一切，都被他如实传递给胜邪封盾。灵海之内情绪的变化会被放大，南溟广虚道长曾说，他总是有一种恐惧：为胜邪封盾做得不够多的恐惧。”

剑无极摸着下巴：“这倒是在所难免。张大哥算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害死，如果换我，便是死也要让玄之玄偿命。不过，我倒不会觉得亏欠胜邪封盾。光是四方山一战，就够我吹嘘好多年啦。”

雪山银燕拄着枪，一言不发。俏如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恐怕他是忧心中原安危，才担心帮不上胜邪封盾的忙。他的故乡夏华村，其历史虽然披露不多，但共同的特点便是命途多舛。其中，不乏内外交困的时刻。也许是现在的状况，让他担忧中原无法像夏华村那样，找到更好的未来。”

“才不会！”剑无极举起剑嚷道，“胜邪封盾的情况，我们不是也对他讲了！叫中原落到那个冬瓜手里，下场只会像鸟巢山那样！”

“……幻术。”

干涩的声音从雪山银燕喉咙里挤出。俏如来和剑无极停下讨论，将目光移向他。

“在打魔世的时候……帝鬼曾经用魔气控制戮世摩罗的心智，叫他为修罗国卖命……”

雪山银燕缓了缓神，让胸腔中横亘的气息运转得更顺畅一些。

“南溟道长也说过，道域有好几种术法，能够迷惑心智，甚至操控……现在的坤仪载星，还是他吗？他是不是已经沦为尚同会的傀儡？如果是这样，我……”

他扶着额头，紧咬的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就要斩草除根才好……”

这句话的尾音有些不稳，但语气中的平和，带给俏如来和剑无极两人一阵悚然。

雪山银燕绝不是在闹脾气。假使让现在的他对上坤仪载星……

他真的会下死手。

沉默的时间里，只有风路过。一声轻吁，俏如来仿佛卸下了什么防备，温和地笑着将手搭上雪山银燕的肩。

“你大可以放心。坤仪载星的命，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硬多了。”

他慢慢地抚摸雪山银燕垂下来的高马尾，那是哥哥对弟弟的安慰。

“你们一定记得，在坤仪载星回到中原后，苍越孤鸣曾派人送来一柄长剑。这口用白布缠裹得严实的剑，布条的缝隙中，夹有坤仪载星所写此剑性状。尔后此剑经废苍生前辈查验，所有特征，与他所写分毫不差。”

剑无极插话道：“怎么会记不得这口邪门的剑啊！若不是废苍生反应迅速，将没绑紧的布条重新捆起来，我们一整个屋子的人，都要着了那把剑的道！”

俏如来点点头：“正是。那口剑，最后交由废苍生前辈处理，颠倒梦想的名字和来历，也是由他告知。

“只是这样一来，便有疑惑：废苍生前辈所属废字流，是锻造这把剑的流派之一，因而有办法抵挡剑的异能；而坤仪载星与颠倒梦想并无十分紧密的关系，他该怎样先废苍生前辈一步，得知此剑的性能？”

“这个问题很趣味，让天才剑者来想一想。”

剑无极托着下巴，在林子里来回地走动。

“按照坤仪载星的说法，颠倒梦想是梵海惊鸿交他……现在这小红帽，在盾里倒是吃好喝好啦。但是要调查此剑，且不说锻神锋对他的帮助聊胜于无，就算有帮助，那些花纹和触感的描写，也不是寻常铁匠能……啊——啊！莫非！……”

剑无极望向俏如来，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莫非他对颠倒梦想全无反应，才能进行这样的调查！”

俏如来颔首：“正是如此。能够免疫颠倒梦想的蛊惑，截止目前，除却坤仪载星，我也只见过盾主一人。他为何能够免疫颠倒梦想固然重要，然而此事真正重点，银燕，你也该意识到了。”

“能免疫颠倒梦想……就有可能免疫那些扰乱人心的术法！”雪山银燕激动地上前两步，“倘若如此，不论忘今焉对他用什么花招，皆是无用功！他还是，还是……”

雪山银燕垂下头，试着掩盖他的哽咽。

“还是我们的朋友……”

俏如来举起手帕，为雪山银燕擦去眼泪。

“哪怕他真正落入忘今焉的陷阱，我们还有南溟道长和绯绛道长，还有魔门世家……我们并不孤独。”

俏如来揉着雪山银燕的发顶。

“一个人的力量或有尽头，无数人的力量便是无穷无尽。你我身后，是胜邪封盾，是中原人民。胜邪封盾会尽一切可能去救每一个人，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

不会再让投身正义的人们伤心。

“但是……说到底，也只是有可能啊。”

剑无极收起逆刃，换雪山银燕上前，警戒四周情况。他们离据点尚有一段路程，经过商量，大家都觉得还是步行稳妥。

“既然道域有那种术法，坤仪载星传来的消息，可信度还要打个折扣。你这次和他见完面，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没有被‘教化’吗？”

俏如来摇头：“想法上的变化，痕迹最是难寻。只要他不做出与想法对应的行为，直接的证据便无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