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了吗?”
等坤仪载星离开后,忘今焉向荻花题叶问道。荻花题叶的折扇横在手心里,良久,他才哼出一声。
“星芒闪耀过后破碎时的美丽,足以让花舒心。”
忘今焉理了理胡子。
“昨晚的行动,你配合得很好。但要将此子收下,目前的程度仍嫌不够。他为反抗魔世,曾屈身于梅香坞,最知道进退。方才我们只是挫败他的信心,要让他彻底屈服于我,还需要进一步叫他认清,寄人篱下的现实。”
荻花题叶的折扇开始轻敲手心。
“可是花仍有问题。星已被排挤出尚同会,一颗孤星,即便仍然高悬,但随着时间流逝,终会黯淡下去。夫子若只是担心他碍事,将其忽视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呢?”
忘今焉调转拐杖龙头,向后花园外走去。
何必?那当然是为了更大的谋算。
在某一夜的尚贤宫,忘今焉曾经偶遇整理资料的玄之玄。他的神情少见地雀跃,忘今焉不由多问了一句:
“自坤仪载星做副盟主后,你面上多见怒容,怎么今天心情如此舒畅?”
玄之玄停下整理文件的动作,瞥了忘今焉一眼。
“副盟主?再过几天,他就不是副盟主了。就算他本人再怎么能耐,跟着他的终究是一群蠢材。”
他哼哼笑着从一叠文件里抽出几张,折好收下。
“现在只差临门一脚。等所有的条件备齐,证人死亡,营地走水,看他怎样翻天。监督我?到九泉之下监督去!”
忘今焉看着玄之玄忙碌的背影,心念一转。
“九泉之下?你要将他杀死吗?”
玄之玄不耐烦道:“不然怎样?你心疼他了?”
忘今焉拄着拐杖走近两步:“盟主何必这么大戾气呢。我只是想,此子虽年少,副盟主之位,他倒也不算失职。墨之一国的建立,少不了拉拢人才;与其白白浪费一个助力,不如想办法叫他变得对墨家有利,好早日建成大业。”
玄之玄停下整理的动作,转向忘今焉。
“老大,你是做教师的瘾又犯了?”
他一脸担忧忘今焉身体健康的表情。
“坤仪载星本就有主见,他能主动抛弃苗疆的荣华富贵进入中原,便是佐证。这样的人,是一两句话就能诱导的吗?不趁他虚弱之时将其赶尽杀绝,怕建成大业的不是墨家,而是胜邪封盾!”
忘今焉摇摇头。
“非也。正是苗疆,苍越孤鸣现在对墨家的倚重,有目共睹。再怎样主见的人,对其雪中送炭,徐徐诱之,不愁不能为我所用。他的身世虽至今未有定论,但一直认为自身是中原人,将来入了墨家,也是有利于盟主啊。”
玄之玄搓着下巴。
“你有打算?”
忘今焉曲起手指,敲了敲拐杖。
“是,利好你我的打算。等你扳倒他之后,由我接手调/教,定还你一个完全忠心于墨家的坤仪载星。他对胜邪封盾那一套的向往和笃信,你难道不眼馋吗?如果这样的信仰能转向墨家,何止墨之一国,墨之九界或许可期。”
“老大,爱说大话是要当心闪到腰。”玄之玄抱起胳膊,“墨之一国,墨之九界,都要等完全掌控自身所在国家之后再行讨论。现在八字没一撇,你拉拢他的可行性在哪里?诚意又在哪里?”
“荻花题叶。”忘今焉摸了摸胡子,“吾之爱徒。这样的诚意够吗?”
玄之玄不为所动:“我怎样知晓你不会将他截留在你那边?”
忘今焉说:“最迟三个月,对你言听计从的坤仪载星就会回到中原。”
玄之玄胳膊撑住桌面,跳上去坐了下来。
“那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他翘起二郎腿,“你插手我的计划,是什么目的?”
忘今焉笑呵呵的。
“实验。苍越孤鸣的例子过于特殊,我需要一名相对平常的个体,来验证教育能否彻底转变人的想法。若在坤仪载星身上可行,其他意志和主见不如他的人,就可以用教化之法招揽,而不是仅有九算苦苦支撑。”
玄之玄扬起眉毛:“春雨学堂,可也是出于你的撺掇才办下来的。看看给那小子闹成什么样子!你怎么能保证你的教化可行?”
忘今焉道:“这正是实验的目的啊。连坤仪载星这样善于思考争辩的人都教化得了,其余不如他的人呢?此法一成,降低墨家吸收人才成本的同时,也可以震慑墨家之外的组织,叫他们不敢轻易和墨家作对。若不成,由忘今焉亲手处决他,不会脏盟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