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大火,浓烟滚滚。李霸地踏光前往营地入口,却在那里看到熟悉得让他心里发恨的蓝色身影。
玄之玄……
他背着手,也背对着李霸地,抬头仰望滚滚的黑烟。
“副盟主来得很快。”玄之玄没有转身,“应当讲,也很及时。这场火,快烧完咯。”
李霸地紧赶几步上前,成片焦黑的营帐残余刺得他心里发痛:“你怎么就看着!里面的人呢!?去打水啊!”
“你在怨我吗?”玄之玄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是刚刚才到。”
他往营地里面走了两步。一段着火的木梁塌了下来,被玄之玄挥开。
“但是我来,也需要一段时间。你看,这种惨况,里面的人,恐怕都凶多吉少了。”
悲怆和愤怒在李霸地心中激烈碰撞,他强忍着一刀斩了玄之玄的心,挨个营帐去检查有没有幸存者。
没人应声。李霸地查找着每一个角落里的内力痕迹,呼唤着他记得的所有姓名,从灰里寻找任何一具他能辨认的尸体。
全都是滚烫的灰黑。
他呛咳着,从某处黑色中扒出一只手。它的皮肤被火焰燎烧,枯槁如死树。但那是一个可能活下去的人,李霸地一边拨开四周的灰烬,一边试着将这只手往外拔——
粉碎。在李霸地施加力气的一刹那,这手便在他怀中断折,开裂,化为齑粉。
热浪蒸腾,李霸地连汗也流不出一滴。他在那只手曾存在的角落,跪坐了一会。
玄之玄没有阻止李霸地,任由他被烟尘呛得咳嗽,弄了一身焦黑。他只是路过那些尚在冒着炽热气浪的废墟,向前走去。
他知道,心灰意冷的副盟主,迟早会从那堆垃圾中走出,跟在他的身后。
“副盟主为中原人民的心,着实感天动地。”玄之玄头也不回,“水火无情,但有些时候,幸存的人,往往正在无情处啊。”
李霸地抬起了头。他听见,也看见了——玄之玄身前噼啪燃烧的营帐,和营帐里一声声微弱,但确实有的呼救。
他冲了进去。
见到南溟广虚,双方其实都有些惊讶。不等李霸地开口,南溟广虚苦笑道:“哈,又要劳烦副盟主救我。”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昏睡着的人。李霸地跨过热浪凑近去瞧,原来是绯绛丹心。
“不救我也可以,你把他背出去就好了。”南溟广虚说,“我的腿……刚才被木头扎了一下,现在站也站不稳,怕只有留在这里等着见太上老君。绯绛丹心体弱,副盟主先……”
李霸地用力咳出嗓子中粘着的煤灰。他躲过沾火的下坠碎布,矮下身子,让南溟广虚将绯绛丹心放在他背上;再捞住南溟广虚的腰,强行让他跟着自己站起来。
“别总是说……这种二选一的鬼话!”李霸地觉得嗓子像是被九齿钉耙犁过一遍,“我来这里,就全都要救!一个都不准少!”
一边扛,一边拖,一边扶。两人迈过倒塌的木桩和燃烧的火堆,向房间的出口越走越近。门口斜过两根熊熊燃烧的木柱,有人横刀,守在生路之外。
那年轻的武者,李霸地曾有过一面之缘,好像叫什么东门朝日。
他没有说话。他身后的玄之玄,则是替他宣读了判决:
“副盟主真是顽强得叫我讶异啊!可惜,这场大火,注定要吞噬一些人。副盟主可以舍身取义,三人一同葬身火海;但玄之玄提议,用他二人换副盟主奋力救火而失败的清白身。副盟主,这个建议,你觉得如何?”
东门朝日的刀,离那两根木柱越来越近。只要它们一断,便再难逃出生天。李霸地放下绯绛丹心,直起身子,看向南溟广虚。
南溟广虚一边摇头,一边慢慢地退后。
退向被火焰咬嚼的,灼烧着的火墙。
“副盟主,你不能啊。”他哀求着,“我可是陪你走到最后,你放了我,我什么也不会说!你放我走!”
李霸地喘着气。太热了,他流不出汗,肺里又闷又烫。每一口空气都灼烧着他的体内,火焰在他头顶肆虐。
他看着眼前汩汩流动的内力痕迹,那是生命的体现。他看着南溟广虚,举起剑指,慢慢靠近。
“没关系,一下就好。”李霸地喃喃着,“一下就不痛了。”
“副盟主,你怎能如此啊!南溟广虚真正当你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南溟广虚退无可退,他跌坐在墙角,绝望地仰视着李霸地凝起内力的手指。
“副盟主!你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