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南溟广虚提高嗓音,“要不是绯绛丹心占过一卦,说你今晚愁绪难解,你以为我愿意过来!”
武敛君的嘴角勾了勾,在灯火中并不十分明显。
“替我谢过你那名同修。”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堆,揉了揉眉心。
“……他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你们来自道域,那里的制度如何?会出现……自己人反对自己人的情况吗?”
提起这个,南溟广虚却是沉默良久。
“岂止是自己人反对自己人啊。”
伴随着回答的,是他长长一声叹。
“道域,甚至是自己人之间,拼得头破血流呢。十二年一度天元抡魁,有多少家庭,指望自己的孩子为宗门光大门楣。我也曾经是其中一员,那样恐怖的训练,我是不想经历第二回。”
天元抡魁,武敛君也曾听闻过。那是十二年一度,由四宗十二岁学童互相决斗的擂台赛。哪个宗门的学童最终胜出,哪个宗门就能赢得接下来十二年对道域管辖的权力。
也许是疲惫放松了他的神经,他觉得有些幽默,不由漏出几声笑。
南溟广虚问他笑什么。
武敛君并不避讳。
“自尚同会掌权以来,民间便有‘双童会’之嘲讽……我没对副盟主说过,他也许不在乎,但会伤心。但我始终觉得,既然是幼童,合该允他足够的时间空间来摸爬滚打,好好成长才是……”
他齐了齐一摞文件,搁在一旁。
“罢了。副盟主不准过多议论他国政策,南溟道长请回。”
南溟广虚最终也不知道武敛君忙的到底是什么,他甩着拂尘离开。武敛君看着桌上一摞摞文件,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那些是弹劾奏折的备份。弹劾奏折的落款,经他对照,近三分之一都是胜邪封盾的成员。
如鹤归,鲁轩,慕流云,碧海瑶月……
名字上面还有印章,伪造的话,成本太高了。
胜邪封盾,不是最应该了解自己的同志吗?为什么会这样大规模地,弹劾身为自己人的副盟主?
这个问题,要给副盟主汇报吗……
武敛君吹灭了蜡烛。
胡小五放在桌上的油灯,火苗随风晃了两晃。张三在厨房剁肉馅,为明早的包子做准备。沉重刀具落在菜板上的声音,曾是助她入眠最好的音乐,而现在……
“大张,别敲了,我睡不着。”
剁馅声停了下来。丝瓜瓤就水“唰唰”摩擦刀刃几下,金属与木头碰撞,厨刀归鞘。张三捞起围裙擦着手走出厨房,见胡小五坐在桌边,便也坐在她身旁。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他握着胡小五的手腕,“小花留的钱还有剩,我明天去找……”
“你别提他了!现在的问题是你呀!”胡小五蹙起的眉,在灯火中皱得更紧,“那柳叶坊咱不能不去吗?我都已经……我,我不爱看书,你不要去了。”
张三拍着胡小五手腕的动作,像他曾经在马家屯安抚她时那样温柔。
“小五,不用担心我,我运气很好。不出这个月吧……我就会没事的。先睡觉好吗?你有了身子之后,不是很容易累吗?”
胡小五确实很容易累。可是越休息,她心里装着的事就越多。她拦不住张三起身继续筹备早餐摊的动作,更止不住心底愁云。
这夜落雨,洇湿她的枕巾。
明天……该怎么办啊……
不论众生如何悲喜,明日的朝阳依然落在大地之上。李霸地确认完鲁轩入狱手续,踏上去都城的路。
该说是回都城,他本来就在都城工作。只是经历这么多,不出一月,竟像许久未归。不知道铁棘刺那边是不是又攒了很多信?张大哥他们生意好吗?
他敲响慕流云府邸的门。一名小童揉着眼睛从门缝里钻出来,问清李霸地身份来意,连连摆手摇头:
“不是白云怠慢副盟主啊!司市大人,司市大人她三天前就辞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