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向副盟主道歉,满意吗?”他眉头紧皱,“快出去吧。你救人,和魔人没什么关系,我是不会因为这个感激你。”
李霸地往门框上一靠。
“怎么没有关系?魔人在长出绿壳之前也是人类啊。不说那个孩子,就算是你在那里,我也会救的。”
魔人没底气地“哼”了一声。
“这种大话,副盟主不用对我说。再怎样讲,我们都是传播魔瘟的罪人。中原,早已是我们再融不进去的土地。”
“太早下定论不好吧。你连试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融不进去?”
李霸地直起身子,走近魔人。
“比如说……和你的家人见一面?”
几声重响,桌倒椅翻,那魔人直直冲了过来。李霸地并未反抗,就这样让他拽着领子,把自己摁在墙上。
“你以为你是谁,还敢提我的家人!?我从长出这鬼东西的时候就死了!死在魔世!你觉得魔人还有家吗?啊?你觉得我们还有家吗!”
他脸上未褪干净的魔瘟,随着他的怒吼鼓动。李霸地在心里想,梵海惊鸿说要忌口,好像也有点道理。
而魔人忽然冷笑一声。
“也罢,这营地里有好几十个都是我传的,不差副盟主一个。昨晚通宵累了吧?累的人最容易得这种病了,副盟主也试试看随时随地被别人盯着的滋味,怎么样?”
李霸地搭上魔人的手腕。
“昨天还好说,今天就别费劲了。”他说,“昨天晚上我特意画多了阵法,留出空余让你们也进入里面。按理来说,魔瘟传染性应该已经被阵法中的佛力抵消掉。用这个威胁我,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吗?”
魔人把李霸地往墙上一甩。
“先是放逐,再是坐牢。副盟主以为吸收我们进驱魔队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吗?没用!该看不起的还看不起!甚至我老婆她……她……”
他想起什么伤心事,转身扶着窗边幸免于难的桌子,独自垂泪。李霸地正想出去找采荷,只听门外脆生生一句:
“爸爸!”
魔人惊讶地转过头,连眼泪也没来得及擦。采荷风风火火跑过去,抱住他的腰。
“爸爸为什么躲着不见我……”她的声音变得委屈,“妈妈一直说你死了,可是我明明看到你了嘛……”
一时间魔人手足无措,他忙乱地拍着采荷的后脑勺:“荷妮乖,爸爸不是……”
他重重一声叹。
“爸爸是担心你害怕……你看,爸爸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他蹲下身,让采荷将他脸上绿色的魔壳,看得更清楚些。
“这是爸爸在外面……带回来的……盔甲。本来想,戴一下就摘下来,结果就跟长在肉里似的,摘不下来了。爸爸太笨了,担心你们娘仨嫌弃我……”
采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崎岖粗糙的魔壳,抚摸。
“面具爸爸也很帅!”她搂住魔人的脖子,“没关系,我和妈妈,还有哥哥,都记得爸爸之前的样子。等哪一天爸爸找到摘面具的方法,就还是以前的爸爸了!”
李霸地悄悄吩咐门外跟着采荷的武敛君,要他把在营地外徘徊的采芸带过来。
她跟了李霸地一路,理应见到现在的场面。
眼前魔人拉着他女儿的手,早已说不出话。他不忍让酸楚的目光灼烧到采荷,只好垂下视线。
“你……你娘……”魔人艰涩地挤出话语,“你娘怎么看?”
“怎么看?老娘用眼睛看!”采芸提着衣服下摆迈进房,和仓皇起身的魔人对视许久。
“从西剑流开始你就死在外面,荷妮出生了你还死在外面!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不一直死在外面!”
采芸骂着,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
“好不容易不打仗了,我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的时候,你在做啥!当爹当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
她去推搡魔人的肩膀。推了几下,却是扑在魔人怀里,泣不成声。
“你没死在外面你就回来嘛……你是娃他爹啊……外面再怎么样,哪里有老婆嫌弃老公,娃嫌弃她爸的……”
“爸爸也抱我!”采荷伸直胳膊蹦蹦跳。李霸地离开房间,好心地关上了门,让这一家人好好聚聚。
魔人再开门出来时,左手牵着采荷,右手挎着采芸。
他见到李霸地,将采荷交给采芸牵着,这才正经规矩地行礼。
“真正是我对不住副盟主。”魔人说,“我……太想当然了。没有真正和家人沟通,就随便揣测她们的想法……”
“你还随便揣测我的想法呢。”李霸地抱起胳膊,“怎么样,现在让你去坐牢,还愿意不?”
魔人笑得苦涩,但也释怀。
“坐到死都可以。”
从魔人营区出来,李霸地一个懒腰还没伸完,武敛君就和他汇报,乌桃村长来见,正在新营帐等着。李霸地不敢耽搁,连忙赶过去。
乌桃村长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了一队村民,帮助李霸地清理营地,并且引导病人迁往新营地。
之前李霸地的奋不顾身,也被乌桃村人看在眼中。他们觉得,如果尚同会有这样一个副盟主,那么加入也不坏。
不过,乌桃村长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李霸地。
一封信。
驿站来的。
修儒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