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为了一句预言直接展开对功臣藏镜人的全面追杀的男人,哪个将领看了不说声“歹势”。
姚明月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终于将目光转向李霸地:“奴家想起来了。白日无迹,那个软弱的男人,他竟还留在苗疆。你倒总算提了个新鲜问题。”
她坐直身子:“奴家所言强势,当然要奴家欢喜才行。颢穹孤鸣自然有他的霹雳手段,但那只是掩饰他多疑的内心。除了祭司,他不敢信任任何人。连信任这一点勇气都拿不出来,他又谈何强势?所有阴狠诡计,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而竞日孤鸣嘛……”她弯起眼睛,舌尖在唇上一划,“舍得对自己下手的人,才是真正狠绝啊!”
姚明月记得,竞日孤鸣正式对自己摊牌那一年,他二十八岁。当姚明月接受竞日孤鸣的条件,点头允诺时,却见一道寒芒静悄悄从颈边划过——竟是身后有人把不知何时放在她脖颈旁的刀收了回去!她转头一望,映入眼帘的是那道蓝色的黥纹。她想起了,这是一力击败叛臣天阙孤鸣的那名龙黥死士,战兵卫。竞日孤鸣,何时连这人也收服了来?当姚明月再次迎上竞日孤鸣的目光,她分明看见竞日孤鸣正徐徐收回,要掩在温柔笑容底下的那份炽热情绪。
那正是她要的,对权势的渴望!
“竞日孤鸣能给奴家更高的官职,也能给奴家更刺激的体验。奴家哪里有不支持他的道理呢?”
李霸地点点头,他没有问题了。
虽然他还是有点好奇,如果姚明月想找别人说说话,那她会找姚金池还是竞日孤鸣?
不过那是她自己的问题吧。
从牢房出来后,白日无迹身边多了个抱着酒葫芦猛喝的青年。青年蓄着长长的斜刘海,衣着朴素,酒葫芦倒是油光水滑,看得出被他精心保养过。看见李霸地过来,他一抹嘴把葫芦放下:“喔,终于结束了。你就是那个玄土元天?”
李霸地说:“是啊,我……你怎么知道那个名字??”
白日无迹应道:“莫怪王上,是我说的。我负责苗疆的情报工作,自然知道得多些。”
青年哈哈笑着喝了一口酒:“好名,好名啦!我叫做风逍遥,是铁军卫的副军长。听闻你在瓦勒镇大显神威,我家老大仔啊,说要见见你,就让我来了。”
李霸地问:“谁是老大仔?苍狼还等我吃饭呢,吃完再去行吗?”
风逍遥倒了杯酒递过去:“还是个守信的人,敬你的守信,干杯!老大仔便是军长铁啸求衣,饮我这杯交个朋友,你也能一起喊他老大仔啦。”
青年热忱的笑容在前,李霸地不好拂他的面,便接过他的酒喝下。甫一入喉,酒液便仿佛燃作烈火直冲肠胃;但真正落入腹中时,又化为暖暖春风,融进四肢百骸。李霸地愣了愣神,把酒杯还给风逍遥:“那麻烦你……嗝,托铁啸求衣改个日子吧,我估计今天吃不完饭苍狼不会放我走。这酒好辣啊!”
风逍遥举起酒葫芦,又饮下一口:“朋友之间,不说麻烦。敬你的礼貌,干杯!”
第二天一早,风逍遥便来接李霸地了,并且对他的佩剑赞不绝口。
“造这把剑的人,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他喝了一口酒,“它最妙的地方,在于能够用最小的力气,迅捷便利地引导内劲。这是王上赠你的吗?”
的确是苍狼送的。他在王宫似乎没什么能说话的人,没话题也要缠着李霸地说两句。太阳很快落下去,夜也很快深了。到睡前分别时,苍狼唤来下人,取过一把锋利的长剑。
“这是我让苗疆最好的匠人打造的,”苍狼说,“你放心,这一次,里面没有融进孤鸣家的祖传宝刀。我将你的习性皆与铸剑师详细说了,希望你能用得惯。”
李霸地拿起剑后退两步,对空挥了两下。剑锋划过夜风犹如劈开流水般,月光悉数浇灌进剑刃,仿佛与使剑的人融为一体。
李霸地收起剑势:“谢谢你,苍狼,我很喜欢!这剑如果还没有名字,我想叫它秋霜切玉。还没来得及起吗?那就这个名字了!”
“所以现在它叫秋霜切玉了。”李霸地对风逍遥说,“如果以后有更合适的名字,就再改啦!”
铁啸求衣听着风逍遥笑眯眯地为他介绍李霸地时,锐利又冷酷的目光一直在李霸地身上扫来扫去。
风逍遥说:“老大仔啊,别吓到他。这位朋友也才十六岁,是我当年出来闯江湖的年纪呢。你们聊吧,我去看看风月无边……巡逻,我去巡逻啦!”
铁啸求衣向李霸地走过来。他的身形很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就会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李霸地想起去年尚在龙虎山时,当时苍狼是怎么独自在寒风中面对铁啸求衣的?
铁啸求衣沉声开口:“你是怎样想的?”
李霸地没反应过来:“什么?”
“疏散瓦勒镇民,引魔兵入城。”铁啸求衣转过身去,走了两步,“你是怎样想的?”
李霸地说:“啊?啊,我当时就是想着给魔兵一个出其不意……”
铁啸求衣仍背对他:“不是这个!”
李霸地感到莫名其妙:“不是你问我怎么想……啊,你是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干?因为当时水快没了,速战速……”
铁啸求衣摇头:“也不是这个。”
还不是?李霸地真没辙了。他四处踱了两步,忽然一闪灵光:“你问我制定这个计划的依据是吗?其实就是十六个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铁啸求衣转过身来。
“就是它!”他的眼底燃着两团火,“将你的思路说与我听!”
李霸地挠挠后脑勺,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但他还是说了。
存人,即保存能够战斗的有生力量。只要还拥有能够战斗的队伍,失掉的地盘便能趁敌人虚弱,再次抢夺回来。但并不能生搬硬套,失去根据地的队伍,需要掩体来保护。
瓦勒镇有这个掩体,便是世乱才武护下的五个村落。而镇民们见识到魔兵的凶残,为了家园,他们也能迅速转化为战力。因此,李霸地才大胆假设——暂时疏散村民,给魔兵一座空城。
空城里伪装成魔兵的士兵则是虚实之计。
“空城计啦,空城计。”李霸地有点不好意思,“当时的诸葛丞相没兵,我有啊,那不用白不用嘛……总之就是结合了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有一个人不配合,我这一出戏就唱不下去。世乱才武人虽然有点变态,但是他真的愿意豁出一切去保护瓦勒镇。”
铁啸求衣看李霸地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十六字总结,非善战之人不可。”铁啸求衣说,“但依你的表现,尤其是龙虎山……”
李霸地感到脸上发烫:“那我没有经验嘛!而且要不是世乱才武赶鸭子上架,我本来也不干的!更何况也不是我总结的啊,是……”
风逍遥闯进来。
“你们还在聊喔,”他说,“快随我见王上,女暴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