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地在众人的喧闹中注视竞日孤鸣离开。竞日孤鸣在吟诗。
“北龙归去没苍穹,
长眠银川卧星河。
华门月宫萧疏影,
尽书一页风云歌……”
等苍狼抱着李霸地蹭够了,李霸地才找到机会把苍狼推开。“你们孤鸣家小孩都这么粘人吗?”李霸地说,“你学学人家夙,他都……行!你们就这么忍不了吗!咱们走,换个地方,这种事看多了要长针眼的。”
他们来到后花园一处幽静角落,苍狼把外套解下来铺在地上。“坐吧,”苍狼说,“反正要换的。现在该我问你,那一夜你经历了什么?”
李霸地说:“这事说来话长,等我捋捋……你还记得慕云追逸吧?”
在李霸地身受重伤,意识将要涣散的时候,他首先感到的是黑暗中的颠簸。他好像坐在一辆行驶在山路上的汽车里一般,时不时有一股力量将他往上托一下。
还有耳边飘着的模糊不清的言语,李霸地只觉得吵,他想在这难得的黑暗里狠狠睡够一整年的份。但那声音很顽固,它执拗地往李霸地脑子里钻——
“别睡!别睡啊!”慕云追逸快急死了。虽然不用冥医说,他都会在鱼龙穴周边尽到守护的责任;等他当真在鱼龙穴周边发现玄土元天的时候,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孩子伤得太重了,竞日孤鸣下的是死手!
慕云追逸来不及多想,俯下身子将玄土元天背在背上。和少年的体格比起来,玄土元天显得很沉,可这沉重更让慕云追逸心惊。他处理过死人,这份沉重是死亡的征兆。慕云追逸不断地呼唤玄土元天的名字,好让他保持清醒,最起码别睡过去。千万不能睡过去啊!
慕云追逸飞一般赶到一处空地,他左看右看,却没看到战兵卫的影子。跑哪里去了!说好的在这里把玄土元天交给他,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他来晚了?
玄土元天在慕云追逸背上的温度越来越凉。慕云追逸能等,可他怕是等不了了。慕云追逸一咬牙,尽管来到空地的路上已消耗大半体力,但为了玄土元天,他说什么也得拼一把!
慕云追逸记得,那一天他遭逢女暴君,命悬一线之际,是玄土元天冲出来打断女暴君的攻势。这孩子一直都比自己想的有能力,所以,现在也得给他打起精神撑住!冥医的住处,马上就要到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在慕云追逸力竭的前一刻,他感到背上一轻。抬头一看,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战兵卫将玄土元天接了过去。他朝慕云追逸点点头,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冥医来不及埋怨战兵卫的迟到,玄土元天的伤势一刻都不能拖。他不等战兵卫将玄土元天放下,即刻运起织命针钉进玄土元天几处大穴,才堪堪止住伤势的发展。冥医额头上冒着汗,只差一点,倘若再晚来那么一两息,玄土元天当真性命不保了!他把了玄土元天的脉搏,感到有些疑惑。
“他少喝了一口药。难怪伤势发展得这么迅速。真是冒失,我都说了一口也不能断了!这下好,险险连自己命也搭上!”
冥医看看战兵卫晦暗不明的神情:“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别露出那种表情,有话就写在纸上!”
战兵卫来回踱了两步,提笔饱蘸浓墨,在纸上留下三个字。
“为救我”!
李霸地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握紧手旁的刀。他连身旁的人影是谁都来不及分辨,只是下意识地出刀去——
他的手腕被冥医按住。“你要做什么?”冥医沉声问。
李霸地怔怔地看着冥医的脸,存活下来的真实与沉重攀上他的心。他在做什么啊?这是冥医,是三番五次救他的冥医!他竟然对救命恩人刀剑相向,他成了什么人了……
恍然间,李霸地泪如雨下。冥医叹着气松开他的手:“你受了惊吓,我不怪你!接下来,你的任务是休养,最好别乱跑。”
李霸地擦干眼泪,声音里的哭腔掩饰不住:“我不是乱跑,我要去找苍狼!他不能一个人跟竞日孤鸣打架啊……”
冥医说:“如果你把药给对了人,那他便不会是一个人去打架。算了,我拦不住你,等事情结束,你好好休息吧。”冥医拿走李霸地腰间的药葫芦。
“这种药,你再也用不着了!”
李霸地说:“然后我就来了。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边应该也唠好了,你们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吧?”
苍狼拉着李霸地的手:“元天,你受苦了。从今以后,若我能做到,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们去见伯父与舅父吧。”
撼天阙气定神闲地揽着夙的腰,好像他讨论的话题无关自己生死一般。
“你可决定好了?”撼天阙说,“吾之生死,关乎苗疆民心。你能留竞日孤鸣一命,那我的命呢?”
苍狼上前一步,神情决绝起来。
“撼天阙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