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不听话就该训。”撼天阙斜了颤抖着往回爬的少年一眼,将目光锁定在李霸地身上。“人若不听话,你说,该怎么训?”李霸地被这双冰块似的眼睛盯得发毛,喉咙也被捏得又麻又痛,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人……人要靠教育……不,不能……”
撼天阙嗤笑一声,没等李霸地说完,就把他扔了出去:“无聊。滚回去吧。”总算逃出生天,李霸地喘了几口大气,爬起来没跑两步,又被撼天阙叫住:“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李霸地一惊,这段时间难以接受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确没考虑过自己的名字。张大哥问的时候,也只是搪塞,让他叫自己小李。红衣服男人叫撼天阙,龙虎山野人叫奉天,他们的起名规律好像并不局限于百家姓。那么……李霸地看了紫衣少年一眼。父亲说过,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玄土元天!”李霸地转过身来,坚定地看着撼天阙。“我是玄土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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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地重新把晚饭送过来的时候,撼天阙和苍狼好像刚刚吵完一架。苍狼气喘吁吁地靠着墙,撼天阙则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李霸地还没把饭送上去,撼天阙眼都没睁就一扬手,意思是不要了。他们练武功的人都不吃饭吗?李霸地看了苍狼一眼,低头把饭菜端走。
然后在半夜偷偷重新盛了,端到苍狼身边来,一人一双筷子吃得欢天喜地。
“今天让你为难了。”苍狼因为伤痛吃得不多,没扒两口就放下筷子,把菜都堆到李霸地那边,“撼天阙喜怒无常,我会尽量劝他,不要刁难你们。”
“没事,我哪是那么矫情的人。你得多吃啊,不然伤口的肉怎么长?”李霸地又把菜拨回去,“撼天阙一天三顿都是我做的,厨房里早就吃饱啦。”
“……我没有胃口。”苍狼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我总觉得,很委屈你。你明明和我年纪相似,却有直面撼天阙的勇气。如果你不在龙虎山,或许会大有作为。”
李霸地干笑:“哪有,我还说我是被吓的呢。好了,我真没事,快吃吧,这些菜就是专门给你留的。”苍狼低低应了一声,这才端起碗来专心吃饭。李霸地靠着墙,看着苍狼紫色的长发,想起他第一次给苍狼送夜宵的那天。
那是一个晴夜,月光甚至映亮了大殿最深处的角落。李霸地端着馒头和炒鸡蛋来到大殿的时候,正看到苍狼瑟缩着蜷在骨椅脚边,仿佛被逼至绝路,退无可退的小兽。
李霸地上前两步,把碗放在他眼前。苍狼抬头看了李霸地一眼,模模糊糊道了声谢,伸手就要去抓菜。李霸地忙止住他,矮身在苍狼旁边坐了下来,往他手心里塞了双筷子。“拿手抓多脏呢,快吃吧。”李霸地轻轻地拍着苍狼的背。
这一次,苍狼沉默了。他端起碗,捏起筷子,手却微微地颤抖着,半天也没能夹起一块鸡蛋来。李霸地看得着急,拿起馒头往他嘴里填。苍狼叼着馒头呆呆地看着李霸地,给李霸地看乐了:
“咬下去,嚼呀!我可不知道撼天阙什么时候醒,你得快点吃。还是连吃饭都得我教你?不然,我干脆烙个大饼套你脖子上,你饿了就低头咬一口呗?”
苍狼笑了一声,更像是咳嗽,随即眼泪扑簌而下。李霸地一看别人哭就慌,忙去拍他的背:“你别哭别哭,我说重了,我说错话了好不好?你先吃吧,我这就回去……”苍狼咬下馒头,咀嚼,咽下去,接着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李霸地的袖子。
他抬起头,皎洁的月光映在他的蓝眼睛里:“不是你的错……再陪我一会,等我吃完饭,好吗?”李霸地重新坐下来,看苍狼大口地吃完那一碗浸了眼泪的炒鸡蛋。
“对了,我还有个东西送你。”李霸地懊恼于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枝桃花,递到苍狼手上,“给你送饭的路上看见的,正好就这一枝开了,月亮底下白白的,好看得很。你看,桃花开了,就是春天来了……”李霸地挠挠后脑勺,后悔作文课没多看两句好句子,现在想煽情也煽不动。但是他马上就有了别的主意:“属于你的寒冬也会过去的!”
“苍狼。”
“什么?”李霸地没听清。
月光下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我叫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