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院是在我小时候,我父母重建的。等我长大后,他们就把这个剧院交给我,虽然我一开始做得并不好,但慢慢的就有了起色。”
院长拿起桌上的相框,轻轻触摸着,一边娓娓道来。
“我一开始觉得很满足,因为没想到自己能做得这么好。但在看了这么经典的剧目后,我开始萌生搞原创的想法。光是赚大钱已经不能满足我,我想要被记住。
但我就不是那块料,写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看。所以我邀请我的员工们一起参加到剧本创作中来,并且我承诺如果他们的作品被选中,我不仅仅会给他们丰厚的奖金,还会将该作品的一部分门票收入分红给他们。如此一来才能激励我的员工写出越来越好的作品。
而在我的所有员工中,最出色的创作者是赵正业,他在还没有成年时就在剧院工作了,因为他是孤儿,我那时不知道他父母已经死了,还一直不满我的父母每个节假日就会邀请他来我家吃饭。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母死于一场入室抢劫。更详细的内容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没人能把这么残忍的问题问出口。
而在我搞原创之前,他一直都是这里仓库管理者外加道具制作,偶尔还会饰演路人。但在之后,他就开始潜心写作,他的文字细腻而富有情感,他的故事曲折但充满温情,是我喜欢的故事。
而你们刚才询问的那部《名侦探探案集之旧城往事》也是他的作品,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次他将自己投身于这个故事中。他不是在写自己的过去,但他在写臆想中的自己,他始终没有从他的过去中走出来。
一直到那时,我才惊觉之前对他过去的刻意忽视是不应该,闭口不谈不会让伤口愈合,只会在漫长时间中不断溃烂生疮。更何况他一向都沈默寡言,他无法自然地和别人交流,也自然没人喜欢和他交流。他在自己的妄想中越陷越深。
我想要拯救他,虽然对我们俩而言都晚了一些,但我还是不想放弃,我要改变他,也要改变这个剧本,我不能让这个充满个人阴暗思想的作品出现在大众眼中。这不是我经营剧院的理由,不管悲剧还是喜剧,我想传达给大家的是有力量的作品。
但赵正业对此完全不能接受,他不允许我修改他的作品。明明之前的剧本,他都很乐意听取我们的修改意见,但这次他却表现得像是我要谋杀他一样。
为此我们爆发了数次激烈的争吵,而其中最激烈的一次就是我要在剧本中加入一个女主角。因为这是一个凭空捏造的人物,所以这个角色的表现显得有些生硬,但我能接受这种程度的生硬。
而赵正业,他却...”
馆长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垂着头咬牙道:“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他的异常就好了,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
舒炘坐得靠近了些,急切地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个剧本没有演出。”
“因为之后发生了事故,”馆长握紧拳头,“赵正业不仅讨厌增加的女角色,也开始讨厌饰演她的女演员,那个女演员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璞玉,灵气又生动。我想让她试着担任主演,我甚至考虑之后让她演反串,就像宝冢那样。”
“但她却被赵正业杀害了,等我们发现她时,她已经完全拼不回来了,散落在仓库的道具制作室中。而赵正业本人也不见踪影。”
馆长顺手将桌上的照片倒扣下来,“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再见过赵正业,但我冥冥之中已经预感到他或许已经死了。虽然我们极力将这个案子压了下去,但在这之后,没人敢出演这个剧本,哪怕是修改过的剧本。甚至每次我动念头想重新捡起这个剧本时,我就会生一场大病。”
“慢慢的,连我也不敢去想这个剧本了,它或许是被赵正业诅咒了吧。”馆长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苦笑道:“人真是很复杂的,我一方面在恨他,一方面又觉得他很可怜。可怜他努力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活成人的模样,但也恨他杀死了自己,杀死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更杀死了我的剧院。”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为自己开脱吗?”舒炘冷声道:“杀死女孩的人也有你一个,是你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的。”
舒炘站起身,呵斥道:“别说什么你没有注意到赵正业的杀心,这个剧院中最熟悉赵正业的人就是你,你和他吵了那么多次,难道就真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偏执?你的侥幸,你的放任都是在给凶手递刀,你也是从犯!”
馆长背过身去,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有些冷漠,“没错,你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死,更不会死得这么凄惨,我没什么好辩驳的,为此我也受到了惩罚,现在之所以会和你们说这些,也全是因为我想要解脱,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和一串铃铛放在桌上,“这就是仓库的钥匙,仓库在员工宿舍的后面,建议你们从员工食堂的小道走,不然很可能遇到我的看门人,她脾气有些怪,可能会伤害你们,但不要害怕,摇三下铃铛,再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安静了。”
“她的名字叫做珍妮·哈尼弗,记住铃铛要摇三下,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然后请你们离开这里吧。我没有其他能告诉你们的了。”
舒炘不发一言,拿起钥匙和铃铛就离开房间。
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唯有十七在门前停下,转头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也一直待在贵宾室里吗?你看到了什么?”
“当然,我一直在那里,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剧本的演出版,”馆长的声音略显陶醉,“大家演得可真不错啊,不过在这所有剧幕中,比起第三第四幕,我还是更喜欢第五幕。”
他话音刚落,这扇门就被关上了,无法再次打开。
十七没有动作,看着门扉上的木纹,若有所思。
“十七?”信衍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不走,在看什么?”
馆长的话中有些许不对劲,十七抿了抿嘴唇,但他没有显露疑虑,而是快步跟了上去,“现在要去哪里?仓库吗?”
“对,”信衍趁这会儿没人注意,悄悄勾住十七的小指,小声道:“你对话剧或者音乐剧感兴趣吗?”
“怎么了?”十七一下子没理解为什么信衍要说这个话题。
信衍晃了晃拉着十七的那只手,“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在试炼结束后一起去看,除了学校组织的那种,我还从来没看过话剧,现在想想倒觉得挺有意思。”
十七的脸也开始热起来,“那看话剧也算你之前说的约会吗?”
“当然,”信衍一顿,他想起之前的约会,越想就越是脸红心跳,他轻咳一声抓抓头发,“所以要和我一起约会吗?”
十七抓紧信衍的手,“当然,看话剧虽然也不错,但我更想和你多说说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信衍的脸都快烧透了,“那我们...”
“够了,你们俩,”前方的颜九微忍无可忍地转过头,“本来我还想装作没听到,但你们也太过分了吧,声音越来越响!”
信衍顿时觉得自己快要爆炸,倒是十七轻咳一声,虽然有些羞涩但还算镇定道:“抱歉,是我们没有注意场合。”
然而他虽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却始终没有松开信衍的手,甚至握得更紧了。
他们就这样一直握着手,沿着之前走过的路,重新回到员工宿舍门口。
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不少文字,但奇怪的是这次一个酷刑都没有,而之前被关上的化妆室也依旧不能打开。
舒炘能感觉到这个试炼世界出现某种变化,但他却没能找到变化的由来,只能保持烦躁的心情。直到他站在员工宿舍的面前,他才惊觉这一路上的物件竟然都复原了。
从战斗时留下的坑洞,到本已解锁的宿舍大门,这些东西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化妆室却依然打不开?
而且这里还有几个房间也无法打开。
舒炘可以判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这门之前不是已经打开了吗?怎么现在又锁上了,”还没等舒炘思考清楚,十三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难道是看门人干的?”
“有可能,但你声音可不可以小点,”舒炘烦躁地瞪了她一眼,再次用钥匙打开大门。
宿舍的内部还是和之前一样,相同的装饰挂画,相同的家具布局,与相同的陈久气息。
但奇怪的是,这里突然到处都是潮湿生锈的味道,地面、墙面甚至天花板上都结满水珠,仿佛梅雨季的回南天,也像落潮后的沉船。
小小的贝壳爬进空间中,留下一路的粘液。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颜九微特别受不了这些黏着的痕迹,她蹙着眉来回扫视着,就是不愿意踏出一步。
“肯定是因为珍妮·哈尼弗进来过了吧。”十三道:“所以她现在会不会还在宿舍中。”
“也许,”舒炘微昂着头,嗅闻着房间中残留的气味,“但她好像离开了,也好像没离开,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十三闻言,整个眉头都皱起来,“先知,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舒炘拿出那串铃铛,“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这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就好像她整个人化成这个宿舍。”
“额,你这种说法有点恶心啊,”十三抱着胳膊来回搓了两下,“我都不太想留在这里。”
“那走吧,”舒炘少见地没有挑十三的刺,他径直向着员工食堂的方向而去,“说实话,我也觉得留在这里的感觉不太好。”
细碎的足音回荡在宿舍中,员工食堂本来没什么好值得说道,这里和任何普通公司的员工食堂没有区别,除了更富有艺术气息的挂画。
那些装饰画都是经典的画作,这本没有任何问题,直到信衍看到雨中女郎,她的视线如蚁附膻地钉在身上,他顿时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甚至海水的味道也变得浓郁。
“小心,”十七突然靠近信衍,“她来了,就在后面!”
信衍回头望去,却见看到食堂的入口处突然涌出一道雾气。
在雾气中光影莫名变幻,显出一个扭曲的形状,它似乎拥有人形,但却长着格外骇人的头角与利爪,她的手肘处生出锋利的鳍骨。
“是珍妮·哈尼弗!”十三瞬间抽出长刀。
而怪物也张开巨口,尖锐的啸声回荡在整个食堂大厅中,震得人心跳都为之一颤。
珍妮·哈尼弗满意地笑了,半张脸都露出尖利的牙齿。没有人、没有器物能压住她的声势,她还是这里的无冕之王,被压制不过是偶然,没有那几个人,她就还是无敌的。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穿透了珍妮·哈尼弗的啸声。
怪物一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她终于看见舒炘手中熟悉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