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一愣,在十七平和但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视线中愣了神,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十七眼中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这位美丽得仿佛没有性别的王后殿下一直都是厉害角色,但吉尔伯特从未被如此压制过,对方甚至不用说任何胁迫的话语,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缴械投降。
吉尔伯特猛然扭开头,“抱歉,王后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区区一介骑士,有什么问题,你还是等亚瑟亲王殿下来同你说明吧。”
“可现在,我询问的对象不是亚瑟亲王,而是你!”十七继续拨弄着头发,将柔软的发丝绕成一个个圈,视线穿过吉尔伯特,望着更远的地方,他看得这么认真,就好像吉尔伯特的身后真的出现了什么人。但当吉尔伯特回头去看时,身后却什么人都没有,唯有一张国王陛下的画像被挂在墙上。
这应该是前几个月才新画的画像,吉尔伯特记得一年前来王宫时,还没见过这幅画像,这张画的笔触尤为细腻,是他从未见过的手法,不禁暗自赞叹起这位画师的手艺,倘若能找到这位画师为亚瑟画上一副画像就好了。
他心中哀念,自从亚瑟大人熬过那个冬季后,身体就一直未见好转,近日脸色愈发难看了,他多想将亚瑟健康的样子留下来,就算那只是画作也好。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国王对王后的爱意深厚,伊凡陛下并没有在王室中颇为寻常的情妇,而在王后多年无出的情况下也依旧深爱着王后,甚至把王后的小像画进自己的画像中。
要知道这种画中画都是为了表现出小像人物对画像主角的重要,往往是在妻子画像中,加入丈夫的形象,或是在儿女的画像中将父亲添加在背景上。很少会有国王会将妻子加入背景中。
这也怪不得王后现在的权势会如此强盛。
“怎么了?还是不愿意说吗?”吉尔伯特想得出神,却听到王后殿下轻飘飘道:“既然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嗯?”吉尔伯特诧异看向那两人。
十七漫不经心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与希恩相认,你的确是他的哥哥吧?”
“...不。”吉尔伯特反驳的轻语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而且你事实上应该也很在乎他吧,为什么不肯认他呢?说什么你们不想见到对方。这种话连自欺欺人都算不了数,其实你根本就舍不得他走。”十七的话语仿佛充满魔力,每个字词都破碎成希恩的模样,在吉尔伯特的脑中炸开了锅,轻易地挑开深藏在心中的情绪。
他只觉得耳中空鸣,心中却异常酸涩,一瞬间就想起希恩方才的模样,这不应该是他弟弟应有的模样,希恩变得这么不快乐,甚至连微笑都做不到,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们之前的路早已错轨,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将过去的一切全然抹除。
或许就这样将错就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你是王后,也不能随意揣测我和希恩之间的私事,”吉尔伯特撇开头,“请允许我先告退了。”
他不等信衍与十七的反应,转身就飞快地离开房间。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信衍与十七两个人。
信衍张望两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动作也开始变得放肆起来,痴迷地望着十七现在的模样,手虚拢在十七的腰际,想摸又不敢摸。
十七停下绕动头发的手,小声道;“你也稍微收敛一下吧,这里可不在家里,我感觉你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信衍下意识地抹了抹下巴,反驳道:“哪有这么夸张啊,不过十七你这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看上去好真实啊。”
十七微微翻了个白眼,“这当然是真的。”
“那,”信衍的眼神忍不住向下撇,“你现在到底是...”
面对信衍堪称性骚扰的眼神,斯绮冷漠地退后三步,“你想知道?那要不然我脱给你看。”
信衍闻言,竟然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讪笑着:“这,这不太好吧。”
“...你既然知道不太好,那还问什么问?”十七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请问,你们是?”忽然从门口处传来一道声音。
两个穿着正式的人浅笑着问道:“你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七吧。”
信衍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警惕地看着面前两人,端起国王的架子,“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进入王宫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清楚,这两个人一定也是玩家!
黑色柔软的羽毛扇挡在十七的大半张脸,仅仅露出一双清透剪水双瞳,他沉默地注视着两人,一下又一下慢慢扇动着折扇,仿佛当真是一位尊贵而娇弱的王后殿下,然而藏着身后的另一只手却虚握着匕首的虚影。
掩在衣裙中的身体紧紧绷着每块肌肉,他早已做了战斗的准备,同时却也在心惊,他的敏锐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居然没能注意到这两个玩家的靠近。
而信衍上前一步,挡在十七的面前,脸色阴沉心中暗恨,十七穿着女装的美好模样竟然被其他玩家给看去!
对方摊开手,示意手中并没有武器,嬉笑道:“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玩家,放心,我们对关键物品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要和你们交流一下情报,很快就会离开的。”
信衍眉间一跳,他想不明白这两个玩家打的是什么主意,这里明明是玩家对抗试炼,为了活下来,他们必须要争夺重要的关键物品,因为那就是象征生存排名的点数,然而他们却说对关键物品没有兴趣?
这是完全与本次玩家对抗试炼相悖的言论,信衍不可能相信这两人的话,但他同样不想在这两个玩家的面前暴露身份,就算他们已经猜出来,他也不可能承认。
他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甚至想过直接攻击,但若是因为动静太大,让自己在NPC面前暴露身份反而得不偿失,现在他也只能先稳住这两个玩家。
信衍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两位玩家,从刻意弯起的唇线一直到微颤的手,两位玩家的额角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恐怕对于他们而言,直面十七并挑破身份,未尝不是充满危险性的冒险。
毕竟十七在玩家中的名声可不良善,在他的身上更多的是无可言语的强大。
而纯粹的力量足以震慑所有敢于靠近的人。
那么为什么他们要向己方搭话,还点破身份?是另有所图,还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交流情报?信衍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他们每个细微的动作。
一瞬间这里的时间仿佛完全凝固了。
他究竟该怎么做?杀了他们吗?
突然,窗外隐约响起知更鸟的啼鸣,她穿过花园中盛放的繁花,带着一身生命绽放的香味,落在窗沿上,小小的眼睛中倒影着对峙的四人,歪着脑袋小声地鸣叫着。
信衍忽然就惊醒了,“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是一瞬息,他撇开视线,“这里是王宫,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那两位玩家随寂静一并凝滞的呼吸重新运作,其中一位玩家A僵着笑容,“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们都已经公开身份了,你们还这样藏着掖着。传说中的十七不仅会穿女装,还这么胆小,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而他身旁的另一个玩家B却紧张地拉住他,小声劝道:“你疯了吗?怎么敢对十七说这样的话!你不要命了吗?”
玩家A气恼地甩开同伴的手,转开头不再说话。
玩家B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别介意,他这人没什么脑子,不太会说话,但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交流一下情报,并不是想要抢夺关键物品,毕竟我们也发现这个小型试炼应该是你们中某个人过去通关过的试炼。”
“我不知道...”信衍还想装NPC,但这次十七却拦住他。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十七依旧举着羽毛扇挡在脸前,沉声道:“我们不可能随便相信陌生玩家的情报,你们也不可能相信我们的话,那么你们自爆身份,到底是想要从我们身上获得什么?你们就不怕我杀了你们?”
玩家A猛然转回头,却在十七深沉的注视中一下失了声,掩在柔软的黑色羽毛扇的黛青,宛如最为深邃的湖水中心的那汪蓝洞,隐秘晦涩却诱人。
玩家B看了看发愣的同伴,叹了口气道:“我们的确是想要来交流情报的,因为觉得大名鼎鼎的十七一定不会骗我们,也不会随意动手的。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目的。”
“其他什么目的?”十七扇动折扇的手停顿下来。
玩家B抿着唇线,推了推愣住的同伴,小声催促道:“你说话啊,发什么呆,不是你说一直都很想见到十七吗?”
玩家A一时没留神,当即被推了个踉跄,下意识骂道:“有毛病啊,推老子干什么?”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十七的双眸,一瞬间没能骂完的字词消失了,他站直身体,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其实我就只是想要认识你,之前在其他试炼中有缘见过你一面,那次是你救了我,我一直都很想要谢谢你。”
“不用谢,”信衍眼睁睁地看着十七藏在羽毛扇下的半张脸露出些微的笑意,心中一紧,忙插进两人的对话间,“那既然这样,我们愿意相信你们的情报,还是赶紧说正事吧,时间紧张,不能再浪费了。”
十七了然地撇了信衍一眼,唇角的笑意更浓了,“那先让我问个问题吧,你们怎么发现这个小型试炼是我们过去通关过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