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十七。他的双眸灿若星辰,唇红齿白,吐息之间如同春风拂微草。
而就在此时,信衍的眼前忽然亮起一大片警告般的亮红色。
【警告!您的权限受限!8438号玩家您的积分还未达到解锁当前权限的等级,请玩家努力通关并获得更多积分,再尝试解锁当前权限。】
信衍猛一怔,避过十七伸出的手。
这明显是在说他此刻心中许下的愿望所需的积分,远远高于他此时可以看的等级。可是他当前明明心中什么愿望都没有许下啊,又怎么会...
不,信衍神色一凛,稳住心神,定睛看向此前面前的那人。
当时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他心中暗藏的渴望分明都是面前的那人:十七。
而想要得到十七居然也是一个可以被实现的愿望,只是这个愿望犹如徒步登天一般,不可望,也不可及。
“你怎么了?”十七收回手,面色状若平静。
“没,没什么。”信衍暗中握紧了拳头,就算再难,那与他又有何干。
起码这能说明这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法实现的梦想。
下定决心的信衍毫不闪避地直视十七的眼睛,“我没有要实现的愿望,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想实现你的愿望。”
窗外的一切喧嚣仿佛都逐渐远去,天地之间只余伫立相对的两人。
十七眼中盈满的俱是信衍看不懂的意味深长,信衍甚至觉得那一瞬的十七似乎有些悲伤但又有些窃喜,好像在沙漠中孤独跋涉许久的行客终于看到希望的水泊。
但很快十七撇开了视线,他无法忍受信衍炙热的视线,信衍的眼神太过坚定,像刀子般直刺十七的心底。
十七沉默着低垂下眼睑,良久之后,在信衍忍不住说些什么时,十七开口了。
“你已经在这么做了,”十七始终没有抬起头,“虽然我无法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将会是你的同伴。同时我保证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我一直都相信着你。”信衍并不意外十七的回答,甚至可以说是他早就对此有所预料。
他当然知道十七身上有秘密,但对此他并不好奇,如果装聋作哑就可以换取留在十七身边的机会,就可以变成十七的工具,那么他甘之如饴,即使...
“谢谢。”十七抬起头,他的眼中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今天的试炼已经足够累了,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信衍顺从地坐在椅子上,微微昂着头专注而虔诚地注视着十七。
对于十七,他总是看不够,无时不刻都想将十七笼罩在他的视线下。
十七显然也注意到信衍过分黏糊的视线,他轻叹一口气,来到信衍面前,摸着对方的头顶,轻声道:“怎么了?”
信衍难以描述此刻内心隐隐泛起的微波,有些酸有些涨,但当十七柔软的手掌贴在他的头顶,隐隐作痒却又怎么也搔不到痒处的微压笼在发丝之上时,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不甘也好,还是嫉妒也好,亦或是浓重到酸涩的渴望也好,这一切情感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现在他在十七身边。
“马上就放假了,我的家就在这座城市,父母现在都不在国内,你...”信衍可耻地脸红了,声音愈发轻了,“你要不要来我家住呢?”
“那当然,”十七笑着低语,“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十七的话无时不刻都在扰动着信衍的内心,但当值忙碌的考试周无暇他顾,他只能暂时忘却那天的对话。
好不容易度过这痛苦的一周,信衍总算能喘口气了,而在这期间,张明逸一次没有出现过,摊开的书页上积下一层薄薄的灰埃,发出去的消息全部都是未读,班上也传起各种传言,但无一能得到证实。
信衍别无他法,也只能宽慰自己,张明逸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他有能力为自己做任何决定。
但心中的不安却在悄无声息地放大,想起此前学生失踪的传闻,他最终还是在张明逸的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做完这一切,信衍匆匆忙忙地收拾完家当,带着十七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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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南方的城市在落日余晖中慢慢地步入宁静又喧嚣的夜间生活,信衍拖着行李跨入人群之中。
他生于此,长于此,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原本他还想着要带十七好好逛逛夜市,然而光是把行李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就已经耗光所有的气力。
他半死不活地瘫倒在沙发上,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将屋子开窗通风,满是凝滞的陈旧气息,四周都盖着避免积灰的花布,就连他身下垫着的也是一块带着粉色小花的花布,但他就是懒得掀开。
十七站在信衍的身后,手有意无意地揉弄着他的头发,“真有这么累?”
信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也不能一直躺着,”十七拍拍信衍的脑袋,“起来,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
信衍转头看向窗外愈加深沉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勉强爬起来,“说的也是,那我可要带你见识见识我们这儿的夜市。”
两人一同向门口走去。
然而十七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对了...”
许是坐了太久,信衍的腿本就酸软,步伐虚晃得很,一时不察竟直接撞在十七的身上,双手也顺势向前冲去...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他的身形竟比十七大上了一圈,不只是身高,就连肩宽和臂展也刚刚好地将十七扣在怀中。
明明掌心中是冰冷的灰白色墙面,然而心口处却贴着温软的身躯,隐隐从十七身上闻到好闻的味道,这是昨夜的沐浴露,亦或是洗衣液。
原来这种熟悉到乏味的气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会展示如此强大的诱惑力,明明这同自己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但信衍一晃眼,似乎看到水中纳西瑟斯的倒影,无可避免地沉溺在波光淋漓之间,直到在身躯上、心间中开出一朵小小的、晶莹的石蒜花。
十七的脊背也被信衍撞得略向前磕了些,他伸手扶住墙面,却看到手边按着一只五指微曲的手掌。
他心中一颤,回头望向身后投下阴影的人形。
“...信衍,你怎么了?”
啊,他的嘴唇看上去如此柔嫩,信衍的喉结一动,微微地俯下身,唇齿间的吐息融合在了一起,眼底印刻着那人微颤的睫毛...
就在这一刻,十七突然完全转过身伸手推在信衍的胸口,撇开了眼,“好好站着。你是饿昏头了吧,站都站不直。”
饿?我当然饿!信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磨着牙,但现在能填饱我的不是晚饭,而是你啊!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十七面前表现出异样,只能捂着额头,挡去阴晴不定的脸,有气无力地撒娇道:“这两天复习没休息好,有点晕了,不过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给我一把你家的备用钥匙吧。”说话间,十七打开了门,“不过,回来再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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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夜市比起白日的喧嚣还要热闹上几分,鳞次栉比的店面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过去都是熙熙攘攘、穿梭不停的人群。
信衍好不容易拉着十七挤过喧闹的人群,走向街角一对老夫妻经营的餐馆,他从小学起就以这里为专用食堂,解决长久以来的温饱问题,毕竟父母一如既往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即使想要好好照顾他的衣食三餐,也心有余力不足。
信衍并没有对父母的疏于照顾而产生不满,他已经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了。
他长叹一口气,他曾无数次想过以后带喜欢的人回家时,一定要带着对方来这里尝尝他最喜欢的炒饭,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只是他虽然心有所属,但那人却仍不知情。
信衍心中默叹,面上却不显,反而颇有兴致地介绍道:“我跟你说这边最好吃的就是那家店,老板人也很好,我还记得他们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儿子,那个哥哥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带着我玩。”
信衍絮絮叨叨地开始讲他做过的蠢事,他讲故事的水平依旧很差,但十七却不觉得厌烦,甚至因为信衍稍显急促的语调与隐含的笑意,而让心中渐起的波澜稍稍平缓。
人群中擦着肩膀而过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有身侧这人的笑意如此明晰,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与人间如此贴近过。
这种热闹却不吵闹的烟火气或许才是他曾一心向往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已完全沦为一场可笑的闹剧,在他舍弃曾遍寻不到的、渴求的温暖,终于放弃追求、想要弥补犯下的过错时,他才看到一直追寻的东西。
就像失明的人在一片虚无中终于看到眼中出现的细微光点,却不得不将整个几近溃烂腐朽的眼球摘去。
这让他觉得痛苦,但也让他上瘾。
十七伸手轻轻扯住信衍的衣袖,“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就算再痛苦,他还是想在彻底抛下前,好好地感受一次。
信衍高挑起手臂,遥指右前方,“就在那里,我记得这家店前面会摆上一个装饰灯牌,晚上的时候特别醒目。”
十七随着信衍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信衍所说的醒目灯牌,只有一间一片漆黑的小店,玻璃门上挂着一串粗长的锁链。
“信衍,你说的难道是那家,看起来今天没有开门啊。”
信衍的视力没有十七这么好,但他也察觉到了不对,疾步站上前一看,才发现何止是没有开门做生意,就连屋内的桌椅都七七八八地堆在了一起。
玻璃门上还贴了一张纸,白纸黑字地写着几个大字:【店铺转让】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