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信衍问道。
一旁的墨林微微垂下头,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
我很抱歉,格里高利,看来你那肮脏的秘密是要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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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落了大半夜的雪,但今天却是难得的艳阳天。
然就算是太阳低悬,重重地压在头顶之上,但还是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信衍哆哆嗦嗦地走进会客室,而身骨细瘦的格蕾丝院长更是抵御不了严冬的侵蚀。
她早已燃起炉火,坐在壁炉前轻声自语道,“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这天也是一年比一年冷,也许再过不了几年,我就再也熬不住了。”
信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干涩道:“请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健康长寿的。”
格蕾丝捂着嘴:“人上了年纪,总是爱说些胡话,你别介意,我只是看到你,又想起你的父母还有女王陛下,所以觉得怀念,只是一晃多年,人不在,景也不在了。”
信衍沉默地点点头,他不知道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伊凡又会做何反应,但想来应该也不好受。
格蕾丝没有在意信衍的缄默,她陷入了回忆中,“这个故事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当时的王后殿下在诞下卡米拉公主,也就是你的母亲后就丧失生育能力,所以当时的国王陛下终其一生也只有维多利亚女王和卡米拉公主这两个孩子。他便决心培养他的弟弟爱德华作为下一任国王。
但随着维多利亚女王逐渐长大,她慢慢展现出过人的天赋,这是远比爱德华更适合成为统治者的天赋。经过多年的思忖后,国王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亲生女儿,而放弃他的弟弟。
但这突然的决定便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爱德华满心以为自己将要成为下一任国王,但最终登上王位的却是天赋过人的维多利亚女王。不满的种子在此生根发芽,爱德华苦苦谋划那么多年,一夕之间却都成了泡影,他成了王都的笑柄,在妒火的灼烧下,他决心夺回王位。为此他勾结了格里高利,利用女王对格里高利兄弟俩的信任,设下陷阱诬蔑女王是信仰邪神的巫女,把她关在高塔中,永世不得出塔。”
格蕾丝端起他们在进屋时才沏好的茶,这时入口怕是早已凉透,再没有醇厚的香味与回甘的甜味,仅余怎么也散不开的苦涩从口中一直渗入心肺中,于是身体也慢慢地冷了下去。
信衍没有插嘴,他只是安静地听着,格蕾丝像是回到很久之前的过去,他不想打扰,也无法打扰。
他侧身看向一边的墨林,发现对方听得认真,脸上还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格蕾丝放下茶杯,接着道:“我还记得年少时与两位公主在林间嬉戏的时光,那是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候,王后殿下因为常年身体不适,所以总是带着两位公主回她的城堡中修养身心。而我的家族领地刚好就在那附近,是故我才能有幸与两位公主做儿时玩伴。
虽说是儿时玩伴,维多利亚女王却总是把我和卡米拉公主当做年幼的小妹妹来照顾,明明我也才比维多利亚公主小两岁而已。王后殿下也从来不会端着架子,还经常亲自下厨做些小甜点,我也有幸尝过她的手艺,的确很美味。
而格里高利和文森特也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两位公主的。说实话,那时我们都对格里高利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实在是太过沉默了,我们很少能见到他,每次看到他都是在宴会上,他独自站在角落偷偷打量我们,就算被邀请他也从不加入我们,他只会和文森特说话。
虽然现在想来是不是太孤立他了,但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因为他实在是太古怪了,大家都更喜欢风趣幽默又体贴的文森特,在那时他就已经俘获卡米拉公主的芳心。事实证明,卡米拉公主的眼光很不错,他们两人在婚后过得很幸福,很快就有了身孕,只是那个孩子最终没能保住,因为就在卡米拉公主怀孕没多久,维多利亚女王就被构陷为巫女,卡米拉公主也因为过于思虑而流产。
在那时,没人会想到主谋竟是格里高利和爱德华,因为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维多利亚女王的至亲,特别是爱德华,在爱德华还不知道自己丧失王位继承权之前,他对两位公主都非常好。
而格里高利一直都非常不起眼,在文森特结婚之前就已经加入教会,甚至已经成为教区主教,那时他虽不善言语,但感觉上不是坏人。即使那时他就已经表现出对两位公主的不喜,我们都以为他的沉默安静只是害羞,毕竟他可是文森特的弟弟。时至今日,我依旧找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有个猜测让我耿耿于怀,但也许只是我的臆想。”
格蕾丝有些为难,抬眼像是在寻求鼓励般地看着他们。
“您说吧,”信衍急切道:“我们想知道真相。”
格蕾丝犹豫再三,还是道:“我觉得也许是因为他太过依赖文森特了,所以才会对抢走文森特的卡米拉公主还有维多利亚公主产生嫉妒,进而被妒火控制做下这等事情。”
信衍沉默地点点头,他能明白格蕾丝的意思。从与格里高利的接触来看,格里高利对文森特的情感似乎比寻常依赖更加沉重且浓厚。
“但格里高利不知道的是,他所做的这些事只会把他和文森特的距离越拉越远,在女王出事之后,文森特独自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他没想到同血同源的双生子弟弟竟然是罪魁祸首,但为了心中的公允,他毅然决然地与格里高利就此决裂。
自此之后,格里高利就彻底疯魔,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以至于现在一意孤行地对亚瑟国王发起挑衅,等待他的必然是灭亡!”
格蕾丝低下头,痛苦道:“而我同样是有罪的,在女王出事的时候没能为她做些什么,这是我一生都无法洗脱的罪障。但我之所以加入教会,不只是为了忏悔自己的罪,还是为了监视格里高利的罪行。我很高兴,我还能活着看到他接受制裁的那一天。”
“制裁?”墨林打断了格蕾丝的话,“格蕾丝女士,您不是在说胡话吧,这世上可没人能制裁教皇。”
格蕾丝斜了墨林一眼,却不理睬,反而用殷勤又热烈的眼神注视着信衍,“伊凡,这世上有资格制裁格里高利的人只有你!”
她不等信衍回答,径直从胸口抽出一把短刀,递向信衍,“伊凡,你是我唯一的希望,用这把刀,杀了他吧!”
信衍不敢接,他低垂着眼,看着刀刃上的寒芒与丝丝鲜红,不由疑惑格蕾丝怎么敢将这样的利器藏在贴身。难道就不怕伤及自身吗?
但看着格蕾丝近乎哀求的眼神,或许她早已伤痕累累了。
不管是她干瘦的躯壳还是空乏的内心。早就已经伤痕遍布,无处逢生。
以至于把他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
“伊凡,快拿着它啊!为你的父母和姨母报仇啊!”格蕾丝原本温和的外表褪去了,露出内里绝望而肆狂的灵魂。
“但格里高利是教皇,有圣殿骑士团在保护他的安全,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了他然后安全离开。”信衍抗拒道,“恕我拒绝。”
格蕾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些厌恶,“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了?”
信衍无法和已经听不进话的人交流,徒劳解释着:“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院长,您在这里这么多年,不也没能找到机会杀格里高利吗?您又凭什么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格蕾丝脸色大变,干瘦的双手狠狠抓着信衍的肩膀,手中的短刀直直地穿过信衍的双腿之间插在地板上,“难道你是在嘲笑我吗?你又怎么会懂我心中的苦痛。自从女王之事以来,我就一直饱受内心的煎熬,怀着满心的恨意留在仇人的身边,这些痛苦你都不会懂,但现在你却不愿意冒一点小小风险除掉格里高利?!”
信衍被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指骨掐得生疼,格蕾丝看着体弱,但力气却一点都不小,他完全摆脱不了,不由呲牙咧嘴,艰难地解释:“格蕾丝院长,请您放开我,格里高利不可能不提防我的。我真的杀不了他。”
格蕾丝诡异地笑着:“提防你?不可能,他提防谁都不会提防你的。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了。看啊,你与年轻时的文森特长得多像啊,格里高利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会扑过来了吧,他怎么可能会拒绝你,提防你。他这个疯子怕是会把一切都捧给你,就像他对文森特一样。”
她大概也是疯了,信衍想,就像格里高利一样,大家都疯了。
信衍微微抿着唇,低着头看向脚下的短刀,他不敢再看格蕾丝恢复温和的脸,就仿佛此时正死死按在信衍肩头的那双手并不存在,也仿佛方才那般激烈的对话从没有进行过。
格蕾丝低声叹道,“伊凡,好孩子,这是你的命运,是你与生俱来的罪孽,你应该赎清你的罪,而不是抗拒它。这样我们和我们爱的人才能一起团聚在主的身边。”
她的确是疯了。
信衍弯腰从地上拔出短刀,他不想再激怒格蕾丝,毕竟疯子作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他也不想答应。
“是吗?”墨林从信衍手中拿过短刀,“这不是据说被我偷走的圣物吗?怎么在您这儿?”
格蕾丝不答,抬起古井无波般的眼神看着墨林,就像在看死人。
“这是不是伊凡的罪孽,我不知道。”墨林用指尖抹过刀刃,“但我倒是知道您的罪是什么。”
他顶着格蕾丝吃人般的目光,将短刀重新放回信衍手中,“放心,我不会说的,但是我必须劝告您,该赎罪的人是您,而不是伊凡,也不是其他人。而就算他做到您没能做到的事,您的罪也不会减少分毫。我只能祝您最终还是和您曾经爱过的人在地狱团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格蕾丝冷声道。
但信衍却能感到格蕾丝抓着她肩膀的手愈发用力了。
“不懂也没关系,”墨林转而对信衍道,“伊凡,听我的,先答应格蕾丝女士的要求吧。”
信衍不禁腹诽墨林果然知道很多,但他居然什么都没告诉自己,不过现在也只能暂且相信墨林了。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格蕾丝院长,我试试看,但不能保证会成功。”
格蕾丝终于放下手,满足地笑了:“好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信衍紧握着短刀的刀柄,不动声色地点开短刀的标签。
【道具:格蕾丝的短刀
描述:一把奇怪的刀,恐怕只有格蕾丝才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状态:已激活
功能:可对格里高利一击毙命,而对格里高利之外的人完全无害
可使用次数:1次
已使用次数:0次
限制:仅限第54769号试练使用
隐藏功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