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杂乱的信息,信衍毫无头绪。
薛坤却突然指着他面前的报纸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死者沈安彤,她身为女孩子夜不归宿,29日当晚没有回家,而她的家人在30号晚上才来报案?她家里人难道不担心吗?我怀疑她的死会不会和她的家人有关。”
唐棠却翻出另一张报纸,“上面写了,她家人没有及时报案是因为她在29日放学后曾经回过一次家,并向家人提出社团晚上要出去拍摄照片,结束后她会直接住在就近的同学家中,所以当晚没发现她已经失踪。”
信衍凑过来看,“可你们女孩子的家长真的会放心吗?不是都有门禁吗?"
唐棠回答道:“也不是每个女生都有门禁,可能她的家庭比较自由,而且她作为天文社的社长,应该经常会晚上出去。我刚在这本相册中找到很多他们之前拍摄的照片,你看这张就拍得挺好的。”她摊开厚厚的相册,左边放着粉色星云照片,右侧则是对它的详细描述。
这是玫瑰星云,拍摄日期是3月19日,曝光时长是5个小时。
唐棠顺手多翻了几页:“你们看,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深空摄影又不是一般的摄影,咔嚓一下就能拍好,都是要花一整晚才可能拍得到一张好照片。”
薛坤:“那也不能说明她的家人就没有疑点。我保留我的看法。不过当晚真的有天文社的社团活动吗?”
唐棠摇摇头,“报纸上写,据社团指导老师和大部分社团成员的口供来看是没有活动,而学校方面的说法是因为临近期末,所以他们在5月中旬到学期结束之前,都不可能通过任何社团的活动申请,除了部分社团参加市级以上比赛的申请。”
薛坤来回翻动报纸,眉头紧锁,“假设这件事和她的家人无关,是她自己要在事发当晚出门,那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也想不明白,”唐棠摇摇头,报纸上已经找不到更多信息,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颜九微。
但颜九微和徐斯绮两个人早已躲到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神色间显得十分放松,显然没有听小菜鸟之间的讨论。
唐棠抓紧手中的报纸,想了想道:“看来报纸上已经没有更多信息了。你们还有别的发现吗?”
薛坤和信衍都摇摇头,唐棠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暗了,“那我想房间中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
薛坤点点头,“那我去找找那边。”
信衍也放下报纸,“那我来找这边吧。”他挪向一旁的十七,对方身侧刚好就有个书架,信衍决心先从那里开始。
十七靠着墙壁,没有起身的意思,却道:“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可以吗?那太好了!”有这种好事,信衍岂会拒绝?
柜子中的文件摆放得东倒西歪,他从中抽出一本笔记本,然后转头偷瞄了一眼其他人在做什么。
唐棠和薛坤很显然已经有所想法,他们直奔目的,希望能够找到想要的证据来佐证想法。
而林志行则是站一边,盯着摊开的报纸使劲看,信衍不知道他和大家分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害怕。
信衍翻动着手中的记事本,纸张早已泛黄,但字迹还能够清晰可见,但很快他就被复杂的名词弄糊涂了,他拉拉十七的袖子:“十七,赤道仪是什么,这么多的字母又是什么意思?”
十七接过记事本合上,封面赫然写着设备的使用与养护指南,“...我觉得你不需要看懂这些。”
他将记事本放在一边,看着信衍手忙脚乱地一手夹着那本漆黑的书,另一只手翻动其他书,忍不住说:“你不觉得一直拿着这本黑书很麻烦?为什么不把它收起来?”
信衍看着胳膊夹着的黑书,又看向十七,“什么叫收起来?”
“...”十七平静的表情终于又有了裂缝,“就像之前那样,把收在你的体内。”
“这玩意之前在我体内?”信衍震惊了,“我怎么不知道!”
十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痛苦地揉揉额角,“...算了,你把手伸出来。”
“哦。”
“...不是右手,是左手。”十七抓着信衍的左手,露出手腕内侧,将黑书的书脊压在小臂上。
那一瞬间,一股熟悉的力量灌进他的体内,信衍眼睁睁地看着那本书消融进他的手腕中,“...这玩意真的进去了...”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十七,“可是要怎么把它再拿出来?”
十七依旧拽着信衍的手腕不放开,他低垂着眼眸,认真地注视着信衍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肤。
信衍不知道十七在想什么,只觉得被注视着的皮肤逐渐灼热起来,他不安的指尖微微颤抖,不由小声唤道:“十七?”
十七没有松开,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触摸着手腕的皮肤。
信衍一惊,猛然将手抽回来,颤声道:“十,十七?你怎么了?”
他的右手死死握紧左手手腕,但十七带来的触感就像是深入皮肤深处,烙印在骨髓之上,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对劲,但他无法控制,炙热的温度从手腕蔓延至全身,他的耳朵都已经红得发烫了!
十七揉捏两下之间,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他抬眼看着信衍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别这么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是你再这么摸下去,我怕我会对你怎么样啊!信衍的内心在尖叫,但表面上却是腼腆一笑,“我没有害怕,十七一看就是个好人。”
十七对此不可置否,只是勾起了暧昧的笑意,“是吗?你竟然会这么觉得。”
信衍看不明白十七的微笑,这其中包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内涵。
十七又道:“你刚刚想问那本书怎么再取出,是吗?”
信衍点点头,他显然还没有从十七的微笑中回神。
“很简单,它是你的一部分,你应该能感受到的,”十七伸手点在信衍的胸口,“现在默想它的样子,好好地感受它的所在吧。”
信衍试图闭上眼睛,却只能感受到十七的指尖如何按在他的胸口,玉色的指尖会在压力下显得微微泛白,脆弱而莹美。
“...信衍,你到底在想什么?”十七的话唤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信衍,他收回手,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在傻笑?”
...完蛋了,被发现了!信衍的心中响起一串警报。
他收敛心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黑书上,很快他就找到藏在手腕处的书。他睁开眼睛,顺利取出这本黑书,翻开看到熟悉的图案。
信衍终于掌握其中的诀窍,再多番尝试后,那本书又能顺利收回身体中。
那种感觉说不上难受,只能说颇为奇妙,信衍就像找到新奇玩具的孩童,不断地将书拿出来又收进去。
直到他再次从手腕中拉出一半的书时,十七阻止了他:“信衍,你可以停下来了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烦人。”
啊,那我就不玩了呗,被说烦人的信衍委屈地想到。
信衍回到书架旁,翻开那些陈列在书架上的记事本。
其中大多数都是信衍看不明白的专业术语,一直到他翻开手中的这本记事本。
空白的扉页上似乎有铅笔书写过又被擦去的痕迹,他用指尖轻轻地划过每页纸张的边缘,这一页页泛黄的纸就从眼前一帘帘地划过,隐约可以看到这里面好像是一幅幅铅笔画素描,里面有星空,有教室,有设备,似乎还有人影。
突然颜九微毫无声息地来到信衍身后,“在看什么呢?”
“!”信衍浑身一哆嗦手一松,记事本便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其中还落下一个轻飘飘的信封。
“嗯?”颜九微低头看去,那是个粉色的信封,“这是什么,不会是情书吧?”
颜九微拾起信封打开一看,还真是情书,感叹道:“这封情书写得真不错,不愧是四十年前的人,有情调。”
看罢,她将信封塞到信衍怀中,调笑道:“这对你还挺有用的,就你这个情商和说话水平,跟人告白肯定成不了。不如好好学学这个,以后拿去照抄,肯定有用。”她甚至还朝十七的方向挑眉。
但不等信衍反驳,又转身去骚扰其他人。
信衍捏紧手中的信封,脸色瞬间变红。这个女人一定已经看出他对十七的春心萌动了!
他不敢抬头看十七的表情,只能低下头去看怀中的情书。
过去的恋爱真好,还会写情书,信衍想,他从未收到过如此缠绵却又纯真的情书、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爱恋。
身边的那些人总是会很简单地喜欢上一个人,也容易就厌弃曾经喜欢过的人。
所有人都是昨日还笑语晏晏,今日便已形同陌路。
没有什么人能够留下,信衍也从来都没有想要留下谁。
而这封情书却不一样,泛黄的纸张上字迹清秀,一行一列工工整整地写满一页纸,满满都是少年情思,如此炙热到刻骨铭心。
每一个笔画都粘腻着,仿佛都带着撩拨人心的钩子,无法宣泄出口的爱慕与惆怅,望眼欲穿的念想与诉求。信衍只觉得手中的信纸也开始灼热起来,连自己的心也一并开始颤动。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每一天与你相遇的日子。
漫天都是星星,好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这是王小波书中的一句话,我一直都清楚地记得,因为那一天的星空也是如此。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微冷,特别是入夜之后,寒气从脚下一点点侵袭上来,整个人连骨头都是冰凉麻木的,即使如此我只要能和你待在一起甘之如饴。而你带了一大壶的热茶给大家分,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杯,但我却是知道,我的那一杯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你为我额外增添了蜂蜜,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嗜甜,也只有你不会嘲笑我身为一个男生却爱好甜食。
我记得很多你告诉我的东西,你教过我许多星座的认法,你告诉过我什么是夏季大三角,什么是冬季六边形。但我一个人站在星空下时却还是认不分明。而当你站在我身侧,轻声告诉那些都是什么星时,我却一下子全都认清了,超越以往所见到的一切,它们一颗颗闪烁在铺展开的星图上,仿佛在这星芒的照耀下,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还记得我和你远离人群,走在河岸边,抬头是星空,低头还是星空。我本想要去牵你的手,但是我的手却有些汗湿,我怕你会不喜,便忍着没有伸手。而那时你的双颊微红,我猜你一定是觉着寒了,因为你的半张脸都快埋进围巾里,你总是嘲笑我的审美,但现在我觉得我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差劲,因为你现在看起来特别可爱,我想我挑的红色围巾也一定为你增色不少,特别称你的笑脸。
我很高兴你愿意把它戴在身上,这可不可以让我更加贪心一点,觉得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呢。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比以往的喜欢要更加热烈。我想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到星河深处去。
你愿意将你的手套分我一只吗?
我想在星光下等你,等你亲自来告诉我,你愿意来吗,就在你我相遇的那一天让我们再一次重逢,这一次我会带着你离开。
夏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