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流瑾动身之前,温昀景旧事重提。
“爱卿且慢。”
刚准备退下的人就这么被迫停下脚步。
原本已经稍稍放松下来的心情,在苏流瑾再次被温昀景叫住的时候又一次提了起来。
但苏流瑾心中生出的并非是警惕,反而还带着些许期待。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温昀景现在这个时候将她叫住,恐怕还是要针对刚刚一直都没能商量出结果的另一件事进行商议。
果不其然。
当温昀景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的时候,确实正是苏流瑾心中所想的那件事——
“爱卿说要让那些学子们施展才能,那空缺出来的几个官位,爱卿可有举荐之人?”
那几个官位毕竟也不能空缺太久。
温昀景虽说心中也有几个人选,但莫名的,他还是想要听听苏流瑾的见解。
毕竟,能够如此合他心意的人,不多了。
他自己一人的思量终归有限,如果能从苏流瑾这里下手听听对方的意思,说不定还可以从她口中听到一些自己先前没设想到的见解。
而苏流瑾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那几个空缺出来的官位,就算温昀景不过来问她,她也是要用一些手段去干涉一番的。
现如今既然温昀景已经问到她面前,倒是省去了她私底下做小动作的麻烦过程。
“臣斗胆举荐谢今歌与孟彰二人。”
事不关己之后,苏流瑾说话的语调也显得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说完这两个人的姓名之后,苏流瑾还特意在后面追加了一番她之所以会举荐这两个人的理由:“此二人当年高中状元之时的名声都很好,只可惜后来都是不到半年便在恒思查无此人。”
既然都已经提到这里,苏流瑾也不介意多加几句。
“能够引起当届学子惊叹的人,想必都不是什么无才无德之人。虽说当年他们在恒思不过只是昙花一现,但皇上圣明,未尝不可使这些衰败下去的昙花再度盛开。”
此一番话,也算是解释了苏流瑾为何会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
毕竟,他们当年高中状元的时候,确实都在恒思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年他们高中状元的策论,整个恒思的学子们几乎人手一份,惊叹其才的同时,也被他们笔下的文章训得心服口服,深知两者差距过大,自己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但学子们不嫉妒,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对他们下手。
谢今歌因为女子身份而被朝堂上的那些陈年朽木们多番诟病,而他们名下的学生自然也跟着开始排挤谢今歌,让她就算高中状元,成功进入翰林,迄今为止也并未再做出什么大的作为。
而孟彰则是另一番情形。
身为男子的孟彰不必再因为性别而被排挤。
但不善饮酒的孟彰因为在琼林宴上没能及时为那些达官显贵们一一敬酒,自此便被他们排挤在了圈子之外。与谢今歌一样,进入翰林之后变如同滴水入海,再无音讯。
温昀景虽说会处理那些结党营私到有些过分的官员们,但翰林学子的地位还是太渺小了,就算如此赤.裸裸的排挤,也不会被温昀景收入眼中。
若非苏流瑾今日提起,只怕温昀景早就忘了恒思还有这两号人物。
“嗯。”
听完苏流瑾的话,温昀景沉吟了一下。
他原本还想着,从边边角角提拔上来暗中站在其他小派系里的人,以此来打破一下朝堂上已经成型的那些派系们的平衡。
现在经过苏流瑾的提醒,他倒是有了另一个想法。
不过皇帝的想法并不需要让下面的臣子知道。
苏流瑾已经就那几个空缺着的官位给出建议,温昀景也不打算继续让人留在御书房碍眼。
见温昀景冲着自己挥了挥手,苏流瑾心中了然,默默冲着温昀景行了个礼,悄然退下。
回国师府的一路上,苏流瑾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如同其他在皇帝那里领了奖惩的官员一样,苏流瑾一路直接回府,乖乖在府中等着带着温昀景新拟定好的圣旨的文公公前来。
恒思的其他人也都在暗中观察着国师府的动向。
苏流瑾原本就已经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了。
此次进宫,若非惩戒,便是提拔。
国师一职,本就是为苏流瑾本人特意设立出来的虚职。
再加以奖赏,必然就要给她一些有实权的东西。
在手上还没有实权的时候,国师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从温昀景手上救下原本必然要被处死的莫思程。一旦对方得到了实权,这恒思恐怕要大变天!
是故,自苏流瑾被召进宫之后,恒思的一双双眼睛便都盯在了国师府上。
他们须得第一时间知道接下来要传进国师府中那道诏书的内容,才好继续去思量接下来的行动——是要派下面的人前来送礼,还是本人亲自上门道贺。
只不过,这一双双盯着国师府的眼睛注定要失望了。
给苏流瑾的奖赏是温昀景决定后当即就写好了的。
文公公与苏流瑾几乎前后脚到国师府。
莫说那些盯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就连前来宣旨的文公公,在看到圣旨上写的让苏流瑾去管理浪子轩的旨意之后,一张老脸上的神情都有那么片刻变得有些怪异。
要不是他常年念圣旨的业务经验,恐怕在开口的时候就语调怪异了。
直到整个宣旨流程完毕,文公公这才又凑到苏流瑾面前,一脸无法理解地低声询问:“方才进宫之时,大人可是触怒了圣上?”
若非如此,文公公实在是想不通苏流瑾为何得到了这样一封明褒暗贬的诏书。
明明先前暗示要从轻处理的口谕也是文公公传的。
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到了最后,竟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圣上之意,我等没有资格揣度。”
苏流瑾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对这个明褒暗贬的结局无奈妥协,“但触怒应当谈不上。方才进宫,下官不过就是推辞了入朝为官的旨意罢了。文公公若是真体量下官,只望文公公日后可以多在圣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下官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