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台词三度重复,意为加强情绪渲染。
不悦的情绪雪上加霜,阿尔加利亚微微眯眼,下一秒那人的动脉被切断,微弱的悲鸣被扬声器宏大的声音掩盖。
“——要离我而去呢?”
阿尔加利亚跨过尸骨,继续前进,如同呼应舞台上演员的话语一般,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安吉丽卡。”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已过两年。
“我回来啦!”玄关门被打开,传来安吉丽卡欢快的招呼。
听到声音,罗兰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上的汤勺还没放下,半是调侃道:
“嚯,你终于回来了,一声不吭跑出去三天,给我发了个信息就算完事儿。你不是跟他闹翻了吗?还这么积极。”
“那能怎么办?再怎么说也是我哥哥,总不能真丢着不管吧。”安吉丽卡扶着台柜脱掉皮鞋,换上属于自己的家居拖鞋,来到罗兰身边,“亲情又不是什么脆弱的东西。”
“……”
罗兰没有回应,只是把视线瞥到一边。
以安吉丽卡对他的了解程度,这个表情代表不赞同。
于是,她一把勾住罗兰的脖子,威胁似的扬了扬拳头:
“你要是敢说亲情不重要,我就要替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揍你了哦?”
“嘶啊……好好好。”罗兰连忙推手妥协,“对的,亲情很重要的。”
安吉丽卡这才满意地松开他,紧接着听到水烧开的咕嘟声,皱眉问道:“你在煮什么?是不是开了?”
经她一提醒,罗兰才恍然想起:
“不好,我的汤!”
说着,罗兰就打算一头扎进厨房,却被安吉丽卡拽住胳膊,安吉丽卡仰起头,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厨房里的排骨汤还在咕嘟咕嘟催着他赶快,手心触碰到的体温却让他在原地焦灼。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安吉丽卡凑到他的脸颊旁边,笑容真诚又满足,安吉丽卡是真心的,无论是耳语的嗓音还是温热的气息,都绘声绘色地向他阐释着温馨。
“好啦,不要吃醋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安吉丽卡可爱地单手捧着脸颊,眷恋与喜悦都毫不掩饰,“不过,你会吃醋我还有点高兴呢。以往只有我吃你醋的份,罗兰好像完全不在意我的样子,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很开心哦。”
罗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只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怎么会……”
安吉丽卡笑了笑,食指和中指轻轻在他掌心划过,安吉丽卡转身溜走,意有所指那锅被罗兰冷落了数秒,正吵闹着占领灶台的汤:
“你的汤。”
……
那时,罗兰没能抓住安吉丽卡溜走的指尖。
所以,也没能抓住安吉丽卡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抹致命无声的影子,或许耗尽此生都将难以释怀,在从今往后每一个漆黑的梦中。
成团漆黑伫立在曾经名为家的废墟,滂沱血雨只持续了三秒,打在黑色的面具上,发出愤恨的闷响。
复仇,他一定会为此复仇。
可是,就算完成了复仇,逝去之人也无法死而复生。
——正因逝去之人无法死而复生,才不得不复仇。
-
“哈哈……”阿尔加利亚跪倒在那戛然而止的宏大序曲边缘,痛苦得想要笑出声来。
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他终于可以洋洋得意地告诉妹妹,你是错的。
看吧,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后果!
看吧,这就是你执意嫁人的结局!
看吧!看吧!看吧!看吧!!!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故而,以你的脉搏奏出的乐曲才如此动人?!
声音自肺腑而出,既是哭也是笑。
……如果能够提前知道这个结局,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对吧?
可是一切都没意义了,她听不到你的怨念,因为她早已与你长辞。
再怎么听也听不到了,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你深爱的曲子未能奏完,你珍视的花朵不得善终。
于是,你中断了一切感知,你混淆了所有概念,碎裂的思维拼不成逻辑,崩坏的视野看不见脚下。人类都被时间推着向前,唯独把你遗忘。
琴声悲壮惨烈,太过宏大的刺激将感官撞碎,从此无法被任何事物覆盖。自那日起,便寻寻觅觅,无药可医。
伟岸的序曲萦绕耳畔,无法忘却的音符,无法逃离的共鸣,与巨大的悲痛情绪融为一体,每日每夜不断累积,一勺勺挖空了你的骨肉。
那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我必须做点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为了那个目标,我不得不活下去。
复仇,为何要复仇?
就算完成了复仇,逝去之人也无法死而复生。
——既然安吉丽卡已死,因果错结我也无心过问。
我只希望安吉丽卡还活着。
安吉丽卡一定还活着。
她以亲人的身份消失了,却散落四周,无处不在,脱离物质,重构为那美丽的音符。
“呵……”唇角挂上讽刺的弧度,阿尔加利亚自废墟中重塑自我,口中不自觉的嗫嚅起诗歌,轻声向清醒问别。
“我再也找不到你,
你不在我心头,不在。
不在别人心头,
也不在这岩石里。
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独孤无依。①”
此后,他将投身那扭曲的妄想,不醒于天地之间。只为重现那首让他痛失至亲的曲子。
——这最后一曲,是送给你的歌。
TRUE END 致安吉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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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宏图伟业,终究无法完成。
都市一星,残响乐团,于此陨落。
身躯被属于漆黑噤默的武器贯穿,阿尔加利亚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依旧笑着,虚弱地向罗兰吐出了最后的遗言:“我会代你向安吉丽卡问好的,妹夫。”
通向黄泉站的列车已然而至,月台上站满了来迎人的已故者。
他魂牵梦绕的身影站在那里,手掌轻抚着心口,眉宇垂落到心碎的高度。
短暂的愣神后,他久违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拉住那人搀扶他的手。
——这哪里是悲剧?
——这是团圆。②
“安吉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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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里尔克的《橄榄园》,前几章阿尔加利亚醉酒时念的那三句其实也是这首诗里的。
②出自《镰仓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