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停了,从二楼的透明玻璃看过去窗外那棵树叶片被冲刷出新绿,整条街像被水洗过,散发出雨后清新的泥土味。
桌上的火锅咕噜咕噜的冒出牛油味的泡泡,牛肉丸在红油锅里起起伏伏,被滚烫的水烫得胀大了灰白色的皮肤。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前,依次是吴阅—李梦溪—关颂——————赵铮然。赵铮然坐在三个人对面,场景活像审讯犯人,感觉李梦溪一拍桌就要大喊从实招来。
“颂宝,你突然离我那么远干嘛?”李梦溪问。
挪椅子的手一顿,关颂伸手扇了扇,打了个手势。
“热。”
李梦溪哦了一声,朝吴阅扬了扬下巴,“那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吧。”
整个饭局里能心无旁骛地吃饭的大概只有吴阅,时不时给剩下三个人夹菜,关颂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饭里。
“赵上校,几年不见,来,敬您一杯。”
赵铮然举杯,和李梦溪碰杯。
“赵上校,生活越来越好了,来,敬您一杯。”
赵铮然端起酒杯。
……
“我和吴阅养了一只猫,喝!”
“今天天气不好,喝!”
“梦溪!”吴阅站起来,把李梦溪手里的酒杯拿走,李梦溪扫了一眼低着头的关颂,端起那杯酒,声音里醉意明显。
“咖啡店的那盆花开了,喝。”
赵铮然面色如常,举起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准备喝。
一旁沉默不语的关颂却站起来,抢过赵铮然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得太快酒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抬起头时眼角洇红,嘴唇像是裹了一层蜜糖,泛着亮晶晶的光。
李梦溪完全醉了,大喊着要吐,被吴阅扶着晃晃悠悠的去了卫生间。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赵铮然脑袋像也被灌进了酒精,世界天旋地转,房间里关颂的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努力平稳着声线,却依然泄露出颤音,“那盆花还活着啊。”
关颂没动作,片刻又反应过来迟钝地点点头。
赵铮然喉结滚动,艰难地保持着直立的动作,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才又说:“关颂,我养了一只小狗,叫snowy。”
【赵铮然,我小时候看《丁丁历险记》,特别喜欢里面的小狗,它叫snowy。】
“它是一只雪白的迷你雪纳瑞,很可爱,很活泼。”
【那时候我想,如果我有这样一只小狗,它只需要可爱,活泼就好。】
“还会拱手拜年。”
【要是它会拱手,那就可以看见小狗给我拜年。】
“你想见见它吗?”
【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我们能一起养一只吗?】
此刻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视线模糊,可关颂的脸却越来越清晰,他一步一步逼近。
直到只剩一步之遥,他脱力般地倒在关颂怀里,小声呢喃:“关颂,不要做普通朋友,不要释然,要恨我,我要你的恨。”
“我要你的恨,我要……”他不断重复着,到最后甚至带上乞求。
恍惚之间,十九岁那场雨好像又落回关颂身上,于是他红着眼,在赵铮然不断地呢喃里咬上他颈侧跳动的血管处。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关颂在心里大喊,他本来就不想原谅,他本来就不大方,他本来……就是一个小气鬼。
耳畔的呢喃停了,关颂听见一声得偿所愿的笑声。
过了好久,他听见赵铮然说。
“对不起。”
声音落进他的心脏。
“所以,你就顶着这个牙印从E市到G市?”许颂不可置信地问。
“嗯。”
环绕赵铮然转了一圈,许越皱着眉:“谁教你这么追老婆的?”顿了几秒,他就自己回答,“岑故那二愣子是不是?”
“不对啊,岑故不是这个路数啊。”
许越兀自抓狂,表情痛苦得像自己追不回老婆。
“我自己。”赵铮然说。
“什么!为什么?让他又想起以前的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先从普通朋友做起不好吗?”
问题连珠炮似的射过去,许越表情疑惑。
“我就是觉得他应该恨我的。”
赵铮然声音轻而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每一次看到他纠结的表情就觉得,我不想要他无可奈何的释然,他明明应该大骂我一顿,让我难堪,让我不如意,可却只能用普通朋友的名义来强迫自己忘记这些不痛快。”一口气说完一整段话,赵铮然抬起眼看向许越,眼底弥漫起类似心疼的情绪,许越看得不真切,但听见他接着说。
“我不愿意,我宁愿他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