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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以珩到大理寺时已近辰时。
见他散朝上值,李棋忙放下手中狼毫,起身相迎,低声汇报:“今日点卯人都来齐了。”
“午时三刻再点一次。”他随意扫了桌上名册一眼,吩咐道。
李棋连忙应声。
谢以珩进屋坐下,桌上整整齐齐地摞着一沓从各县递来的文书,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执笔开始处理案件。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门口传来阵阵叩门声,谢以珩头都没抬,淡声喊进。
刘少卿推门而入,面色凝重:“谢大人,出事了。”
谢以珩闻言撂下笔,抬眸冷声道:“说清楚些。”
他嘴角紧抿,压低声音道:“鲁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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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
鲁承半靠在囚室角落里,双眼紧闭,胸口毫无起伏,嘴角暗红血迹刺眼。
谢以珩蹲下身,掀开他外面凝着血污的衣裳看了眼,前些时日审讯时留下的伤口早已结痂,并无新伤。
嘴唇泛着乌黑,似是中毒而亡。
“仵作看过了吗?”谢以珩起身,睥睨着地上尸体,声音冷硬。
刘少卿摇摇头:“还未,如今应该还在路上。”
谢以珩面色很是不好看。
这一案前前后后磨了大半年时间,如今好不容易结了案,转头又出现这种事。
鲁承统共杀了近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并无固定特征,这也正符合他口供所言临时起意。
而鲁承这一死,却是彻底推翻了先前的定论。
他罪行严重,本就被判三日后斩刑,没理由现在自裁于狱中,那便只有被灭口这一种可能。
背后必然另有隐情。
很快,验尸官和仵作便在李棋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王仵作照例先检查了尸体,确认他身上既无外伤也无勒痕,随即看向双手。
“手握成拳,应是寅时死亡。”他掰开鲁承手指,检查指尖,“指甲青紫。”
随后又检查起他口部,王仵作捏开鲁承嘴巴,细细观察,喝报:“嘴唇发乌,舌生裂纹。”
验尸官在一旁执笔一一记下。
他又打开针囊,取出一根银针,探入鲁承口中,片刻后,将银针取出。
针尖赫然发黑。
至此,王仵作收起银针,确定道:“是砒霜中毒。
砒霜毒性极烈,中毒两个时辰以内必会毒发。
也就是说,在昨日夜里,有人潜入了大理寺狱,给鲁承下了毒。
昨日夜里当值的两名录事本已散职,听闻消息连忙从被子里爬起来,套上官服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此刻正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谢以珩冷眼扫过这两人。
在他们看管下昨夜鲁承还能被灭口,且散职前按例检查时都没发现他已死,已非玩忽职守可解释。
“拖下去杖责五十,再严刑拷打。”谢以珩转头向宋崇吩咐,“带人去搜查他们住处,以及近日都接触过何人。”
宋崇应道:“是。”
他又看向刘少卿:“你和赵亭一同追查凶手,若能抓住自是最好,就算不行,至少也要查出凶手行踪。”
刘少卿领命而去。
待二人皆走后,谢以珩垂眸沉思片刻。
鲁承既被灭口,当初必定是受命杀人,是以那几名被害人之间一定还有别的联系未曾被他发现。
他恐怕得再走一趟江南了。
思及此,他大步流星地走出狱门,不再多留。
却全然未曾注意到身后李棋幽深的目光,和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