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哪个地方的黏液后面是空的……那个东西现在不再听江小福的话,应该不会耗费大量黏液去维持出口的隐蔽性……”
他环顾着四周,从墙壁的长宽来看,第五层的楼道入口不是在江小福和那个肉瘤的后面,就是在他和秦霜的背后。
但江小福既然说了不会放他们离开,自然会挡在入口之前。
见江小福的全部注意都被那个怪异的脓疱肉瘤吸引,祁澜抽出水果刀握在手中,想要从对方身边游过去。
秦霜这时正奋力将失去意识的单横从暴涨的黏液下拖拽起来,看到祁澜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将单横背起紧跟上去。
随着三人的靠近,肉瘤上脓疱破裂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挥舞的黑色触手好像找到了猎物,朝着他们疯狂抽打下来。
游在最前面的祁澜首当其冲。药物的作用正在消退,受到感官被蒙蔽的影响,他躲避得极为费劲,身上不断绽开新的伤口。
那些鞭子般的触手在黏液中击打出一层层的黑浪,祁澜一次又一次被浪头拍向深处又挣扎着从黏液里探出头来。他的刀在不知道第几次挥砍时脱手而出,绿大褂的碎片混着飞溅的血液在激流中旋转。
秦霜和单横的情况同样糟糕,铺天盖地的黑色触手和翻滚的黏液巨浪几乎淹没了祁澜的身影,那些触手的轨迹好像在有意将他们切分成孤立的个体逐个击破。
它想杀了他们。
一滴血珠溅到了江小福的脸颊。
他回头看着在黏液黑海中艰难游向前方的三人,看着黑浪里逐渐绽放的猩红血色,麻木不仁的眼神里渐渐多出了几分无措。
他不想杀人。
他恨他们,但他不想杀死他们。
他还是会想起说自己的血能治病时,“罗叔”夺走水果刀后的斥责。
他还是会念着重症病栋里情绪几近崩溃时,那个瘦瘦高高的叔叔牵着自己下楼时的轻声安慰。
他也知道,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血有治疗作用,“秦姨”他们宁可去吃副作用未知的新药,也没有强迫自己割腕放血。
他们变了,又好像没变。
真的像“罗叔”说的那样,杀死小寿的人,和他们无关吗?
人怎么能这么复杂呢?
江小福不懂。
他轻轻拍打着那个畸形的、膨胀的脓疱肉瘤,就像很多年前,他们还在街头流浪时,他哄着弟弟入睡。
“小寿……不要这样……”
“停下来!快停下来啊!”
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唤,那些在空中群魔乱舞的漆黑触手,倏然停顿了一瞬。
下一刻,它们似乎才发现站在肉瘤旁的江小福一般,同时调转方向,如同一条条吐信的毒蛇,朝他扑来。
“江小福?!”
祁澜和秦霜均是一怔。
但他们很快就抓住这一刹那的空隙,竭尽全力朝对面的墙壁游去。
江小福怔怔地站在原地。随着绿大褂被黏液腐蚀破碎,他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那些伤口痊愈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快跑啊!”
一声怒喝突然从远处传来。
江小福转头看去,“罗叔”和“秦姨”站在被挖开的楼道旁,黑色黏液正如同洪流般向外涌出。
不知为何,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不要伤害院长,他是个好人。”
男孩的身影被黑色的巨浪淹没。
宛如擂鼓般的跳动声变得愈发急促,祁澜和秦霜不敢停留,立刻顺着涌出的黏液朝楼道中奔去。
刚跑到第四层他们就发现了异样,窗外亮如白昼,从第五层流出的黑色黏液一部分沿着楼梯往下,另一部分则涌入了病房长廊尽头的诊疗室内。
江小福恐怕把第四层和第三层贴着封条的柜门都打开了。
两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们,这时候最好赶紧离开普通病栋。
他们飞快朝楼下跑去,一口气冲出了普通病栋的大门。
天空是一片明亮的白色,看不出光源所在,又好像哪里都是光源。树木、楼栋、球架和人,全都没有影子。
或许是受到那对眼珠的影响进一步加深,祁澜在楼外也看到了那些白衣人影,他们好像在朝重症病栋的方向跑,但跑出没多远就被什么东西扑倒,身影也瞬间消失了。
回想起普通病栋里步履匆匆的医生护士、医护大楼负一层中将各种药物搬运出去的白衣人影,祁澜蓦地意识到,他所看到的恐怕正是疗养院出事前后的景象。
疗养院最后一次出事和特殊药物的问题有很大关系,这些出了问题的“药”可能用某种对应于感官幻觉的方式记录下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院长找到了吗?”
单横在离开普通病栋后就清醒了过来,他有些尴尬地从秦霜背上下来,感谢对方后,出声问道。
“没有,但快了。”秦霜径直朝重症病栋走去,“我听到有人说,去负一层找院长或吕医生……”
“重症病栋有负一层?”单横有些诧异,“入口确定了吗?”
秦霜没有说话,似乎她自己也在思考。
祁澜却突然开口道:“就在我们进门那条长廊的其中一个实验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