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到宫,便径直去了含风殿。
陛下仍坐在我出宫前的地方,等着我回来。他瞧见我进来,朝我伸手让我过去。
“媚娘,高阳如何了?”他疲惫地问我。
我走上前,轻轻握住陛下的手。“陛下,高阳如我们所想,她去找了辩机。”
“她是否执意要与辩机合葬?”
“陛下料事如神。”我静默下来,替他揉着太阳穴。“臣妾劝过高阳公主,说若要让辩机泉下安宁,公主便不应掘辩机的坟墓。”
“什么?高阳竟去掘了辩机的坟墓。”李治叹气,“她真是疯了。”
“高阳希望玄奘法师能出言,向陛下请求为辩机择一良地。”我轻声说,“这是高阳公主生前唯一一个愿望,臣妾请求陛下,能答应了高阳。”
李治闭着眼睛,淡淡地说:“媚娘,高阳她犯的可是谋反罪,朕没有牵连他人已是对她极大的让步。你又为何要来触这个霉头,替辩机求情?”
我摇摇头,“陛下不懂高阳公主,她谋反是因为李元景蛊惑她,答应替辩机平反。”
陛下没有说话。我不知为何,竟会心疼高阳公主,为了她去忤逆李治:“高阳并不是生性狠毒之人,她所有的恨皆因先帝赐婚房遗爱,和陛下斩杀辩机而始。世间事因果相依,如今高阳已死,房遗爱已死,辩机早已化作枯骨,何况辩机曾是玄奘法师的笔受,译经有他的一份功劳。他犯下滔天大罪也有功德相抵消,臣妾请陛下开恩,宽恕辩机与皇室公主有染之事,莫要让天下出家人寒心。”
“辩机如此这般,早已让天下出家人寒心!朕宽恕他才是愧对天下人。”李治抬手,让我不要再提。“媚娘,你不在朕的位置,你不懂。高阳和辩机一个伤害了皇室的脸面,一个伤害了佛门的脸面,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朕可以给辩机迁坟,但他永生永世都不能进入佛门里。朕不能不对神佛不敬。”
我知陛下已下定决心,这已经是我能为死去的高阳争取到的最多。
谢过陛下,正要离去,却被陛下叫住。
“媚娘,你以后不要再沾染高阳的事。她是参与谋反被赐死的皇家公主,你是朕的嫔妃,还是不要再为她进言的好。”
这又是何意?
我回头看他,他神色自若,手上却在桌上翻已经批阅好的奏折。李治不愿意直视我的眼睛,让我更疑惑,发生了何事。
“陛下可有话要同媚娘讲?”我问他。
他终于找到那些应该要被批阅的奏折,松了口气般。“无事,你退下吧。朕只是随口一说。”
“陛下这般,饶是说无事媚娘也是不信的。媚娘不敢与陛下自称夫妻一体,但相知相许的二人,最怕的也是心里藏着事不说,互相猜忌。”
我仍立在原地,刚刚突然的转身让我被这华丽的裙摆困住双腿而动弹不得。
这不正如我在深宫中的处境吗?尽管路是我选的。
“媚娘,朕已经够纵容你了。你要去找高阳,朕同意了;你要出宫,朕也答应了。这些朕都依着你。”李治缓缓说,“高阳情况特殊,你在高阳生前频繁跟高阳见面,高阳出事你是唯一一个向朕请求去找高阳的,朕连辩机的坟地都告诉了你。”
“高阳能找到辩机的坟墓,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吗?你又怎知高阳临死前会在那里?”
我感受到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直冲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