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会议告一段落,希尔特王子满脸都是崇拜。
“维妮,你那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实在是太帅了!我就想不出那么霸气的台词!”
“殿下过誉了,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
这话就好像有钱人对穷人说我穷得只剩下钱了一样。
迪特琳德正准备带着王子离开,卡拉王后再度叫住她:“布勒文爵士,还有维罗妮卡小姐,请你们留步。希尔特,你先出去吧。”
会议厅只剩下他们三人。
王后缓缓说道:“开战在即,一国不可无王,希尔特必须加冕。”
果然与迪特琳德所料分毫不差。
“幼主无知,尤其是他还没有后嗣,更容易引发动荡。”王后眯起双眸,或许是想起了南第纳家族或者瑞拉赫不断重蹈覆辙的历史,“至少,得先为希尔特指定婚约者。”
迪特琳德也不是不能理解王后的顾虑,哪怕希尔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生在王室,注定身不由己,他的两位姐妹亦是如此。
“我身为希尔特的继母,有照管他的义务,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法尔帝亚。”
王后盯着维罗妮卡,她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辩驳。
“陛下请不要相信宫廷中的流言蜚语,我和殿下只是朋友——不,君臣。”
王后的神色反而温柔了几分,维妮就算再早慧,终究也是个和希尔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还没修炼成她父亲那样滴水不漏的境界。
“我不反对你和他订立婚约。”王后摘下头上的青金后冠,身体前倾,拉过惊讶的维罗妮卡,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将后冠塞在她手中,“你看,这顶后冠多漂亮啊,它将来就是你的,人人都会敬爱你,就像敬爱国王一样,不会再有人对你的出身指指点点,你将获得神明加护的无上幸福。”
维罗妮卡语无伦次:“不,陛下、这、我实在……”
“然而,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凡事都有代价。”王后紧紧抓住想要后退的维罗妮卡,“我为了它,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更是不惜对我的母族兵戎相见。”
王后的双手犹如铁钳,维罗妮卡被握得生疼,面浮痛苦之色:“陛下……”
她松开她,恢复到后靠椅背的高贵坐姿,拿过桌上的一支羽毛笔,和后冠一左一右,在她掌心摊开,呈现在面前。
“你要当兽群中威风凛凛的母狮,还是永远盘旋在阴暗角落的乌鸦?”
换做一般的女孩子,这根本不是个值得犹豫的问题。
且不论一国之后的身份会有多尊贵,哪怕从妻子的角度考虑,希尔特都是很合适的丈夫:容貌出众、性情开朗、心思单纯,除了比较笨,不过也意味着好拿捏,反倒成了优点。
就没有“我全都要”的选项吗?迪特琳德想了想,维妮情况特殊,确实不太可能,如果她是个平民或者小贵族家的女儿就好了,但她偏偏是权倾朝野的安托万首相的女儿。卡拉王后能同意她和希尔特王子的婚事,甚至主动邀约,已经是非常宽厚开恩。
她只是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那顶光辉闪耀的后冠,想要看清它什么样子似的。
忧郁的紫色双眸中滚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划过白玉一般的脸颊。
随即触碰了墨渍陈旧的羽毛笔。
迪特琳德第一次看到她哭。
王后把那支羽毛笔当做发饰,别在她的长发之间,拍拍她的肩膀。
“从今以后,维罗妮卡,你就是直属于王室的情报总管。”示意她退下。
“……感谢、您的仁慈。”
终于轮到我了,迪特琳德想。
“爵士,你是否觉得我对一个小女孩逼迫太狠,手段不齿?”
“……”
王后笑了笑:“你是个如果不能说实话,就宁愿不说话的人,一个英明的主君会喜欢你这样的骑士!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可以在我面前直言不讳。”
卡拉王后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让迪特琳德有点踌躇,她手腕高明是一方面,性情中确实也有瑞拉赫人的快言快语,至少不是虚伪做作之辈。
如今时移世易,迪特琳德的父亲布勒文伯爵是边境伯,布勒文领是法尔帝亚的最前线、防御墙,她又是希尔特王子钦定的近卫、唯一的神圣武器持有者,哪怕说错个几句话,也不会被动摇地位,卡拉王后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算计她什么。
“您是否早就预料到维罗妮卡小姐不想嫁给殿下?”
王后有些惊讶:“你很敏锐,布勒文爵士,这种事一般只有女人才察觉得到女人的心思。”
迪特琳德心跳漏了一拍,您也着实够敏锐的。
“您故意说同意她成为殿下的婚约者,放出两种选择,也只是怀柔的说辞,让她看到您的善意,毕竟,她以后是为您服务,首相大人不能再干涉她的工作,而您多了一枚自己的棋子。”
首相和王后不对付宫廷上下无人不知,维妮多半是在哭自己不能与父亲大人同一阵营了吧,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放弃情报总管的职务。
王后说:“我不会亏待我的情报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