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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下陶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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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岁星还没睡醒,被毛文博叫醒,细想起来,小孩从没这么早起过床。毛文博推攘着小孩,让他坐起身,帮他穿上衣服。池岁星闭着眼,凭着感觉拉着毛文博手走到筒子楼的洗衣台,刷牙洗脸上厕所。走廊上的冷风吹过,小孩才清醒许多。

行李昨夜已经整理好,装在背包里,毛文博的则放在他书包里,筒子楼三楼的对门两户人家五口人,提着大小包回老家拜年。

从景星乡到陶源,得先坐车去湾东镇,去津江客运站,再坐车到陶源。坐上车后还不是一下就能到站,那时还没建高速,从客运站到陶源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去到陶源村后还要步行二十多分钟,才能到老家。

池岁星记得老家在山上的坝子,与周家坝不同,前者在高,后者在低。因此从小到大池岁星回老家只有一种感觉,就是累。

景星乡的路口,车站牌前零零散散有许多去外地打工或是回老家过年的人,排着队吹着冷风。毛文博把小孩护在身前,逆风站着。毛文博穿的大衣是毛健全买的,大人给小孩买衣服总会把衣服买大两号,小孩子长身体快,好多穿几年。毛文博还没开始长个,这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大了许多,很不合身。可池岁星蹲在毛文博脚边,一只手撑着他的衣摆,一下就能钻进毛文博大衣里。池岁星身形小,大衣恰好能盖住两人。小孩咯吱笑了两声,毛文博衣服里温暖,带着些肥皂的香味。

“别挠我。”毛文博说。

“没挠。”池岁星握着毛文博的双手,以示自己小手乖乖的。

冬天清晨没有多少鸟鸣声,景星乡的车站牌处,只有排队的,和不远处筒子楼下的早餐铺开店声。

“饿不饿。”毛健全问两小孩。

“不饿。”池岁星说,“等到了湾东再吃。”

“也行。”毛健全又问毛文博,“你呢。”

“不想吃。”毛文博摇摇头,“等会车上会吐的。”

毛文博知道自己坐长途车肯定会晕车,他还是不假思索,答应陪小孩回一趟老家。

不远处的客车驶来,车前的两束灯光像是眼睛,巡视前方。小孩不由自主想起了这些天读的那本书,想象着这辆客车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爬行生物,恐龙或是蜥蜴,把他们都吃下肚,然后运往湾东,再把肚子里的人都吐出来。

客车在车站牌处停下,开了门,售票员扒着车把,朝外大喊道:“湾东湾东,两块两块!”

汽车售票不是上一个人收一份钱,而是听见售票员喊了目的地,上了车后,在统一付钱。池岁星仗着自己小,三两下跑到前方,占了座位。等大人们在车厢下放好行李上来时,两个小孩已经坐好了。池岁星特意给毛文博挑了一个带窗的座位,要是晕车了可以开窗透透气。只不过大冬天的,大概没人会选择开窗。

毛文博坐下,系好安全带,池岁星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等会想吐了就吐在里面。”池岁星说。

毛文博点点头。

汽车四周黑暗无光,像是行驶在荒野。池岁星本就没睡够,也不晕车,靠在车座上不一会儿便睡着。睡前他还嘱咐毛文博:“睡觉就不晕车了。”

“嗯。”毛文博回应,“没事,我看着你也不晕。”

从景星乡到湾东并不久,六点四十五左右在景星乡上车,大约七点半便到了湾东。池岁星觉还没补完,便被毛文博叫醒。小孩起身看见那个黑色塑料袋还在毛文博兜里揣着,毛文博还没吐。

过年期间的湾东热闹,树上挂着彩灯,只是还没亮起来,本就不宽的街道挤满了人群,空气里似乎是飘着昨夜放的烟花的火药味,和街上的早餐味混杂在一起。渝地气候湿润,因此慢慢有了吃辣祛湿的习惯,一日三餐,无辣不欢。

汽车终点站距离湾东车站只有寥寥几步,一路上开着许多面店饭馆,专供路途遥远的旅客。池岁星要了一碗牛肉面,毛文博还是不吃,担心晕车呕吐,三个大人此前在景星乡吃过饭,于是四个人坐在一桌,看对面的小孩吃面。

牛肉面撒着葱花,面上盖着几块牛肉,辣汤衬着白黄的面条,根根分明。蒸气飘起,五元一碗的牛肉面被小孩吃了一大半,最后剩下一些,让毛文博两口吃完。

从湾东去津江是高速,也是半个小时便到。八点钟起程,八点半便到了津江。津江位于渝地西南,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河流均属长江水系,横贯东西,区位优越,交通便捷。这时候,津江还是省辖市级县,由川政府委托渝政府代管。直到九七年渝地设立直辖市,津江才归属渝政府管辖。

津江的街道比湾东宽了许多,大了许多,就连路上的交通信号灯也是小孩看不懂的样子。他们没过多留,在客运站买了票,提着大小包的行李。毛文博一想到同样的路程,等几天后回来时还要再走一遍,便觉得乏倦。汽车站里有个小超市,毛文博无聊带着小孩在超市闲逛。

车站里卖的大多比外面贵,池岁星也知道,什么也不买,只是毛文博看见货架上的酸梅糖,想了想还要坐三个小时的汽车,还是买了一袋。

平常去陶源的人不多,过年时却挤成一团。座位凭票,车厢吵闹,池岁星和毛文博坐在一起,后者还是揣着黑色的塑料袋。车厢颠簸,出了津江城区后,便行驶在蜿蜒的老路上。

近几年在修高速,等其落成后,居民们便喜欢叫高速为“新路”,以前的国道叫“老路”。陶源海拔比景星乡矮一些,那时候的人们从高海拔处去往低海拔处,称为“下”,比如下陶源,下川西,从地势低的到地势高的,便把“下”称为“上”。

车窗外景色变换,从城市到树林到翠竹,池岁星在座位上睡得沉,有时车驶过减速带,车厢里颠簸起来,而小孩拉着毛文博的胳膊,或是枕或是躺。毛文博嘴里含着酸梅糖,前半程还好,不怎么晕车,可一到后程,特别是临近目的地。冬日暖阳高悬,车厢里的汽油味、皮革味和座位上陈年老旧的时光,颠簸的路途似乎要把毛文博早晨嗦的两口面也颠出来。

他拉开塑料袋,往里面吐着酸水,在车到站前,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从景星乡到陶源,好像从一个小村到了另一个小村。可景星乡的江岸煤矿,透过附近居民的生活,大可窥见煤矿兴起后的变迁。以前煤油灯叫洋火,肥皂叫洋皂,任何外来的、便捷的,都可以冠上一个“洋”字。而陶源,则是传统农村,农作是大多数村民的收益来源,自给自足。

毛文博丢掉塑料袋,池岁星扶着他,一路走到一旁的土梯旁坐下。陶源的车站也与景星乡一样,只竖着一个牌子。一同在陶源下车的人不多,池建国也不认识,大概不是同村。毛文博闭眼休息,等了一会儿,才好受许多,起身跟小孩往老家走。

渝地的山川大多起伏明显,丘陵遍地,可陶源临近巴蜀,小孩翻过一座小丘,眼前的盛景才浮现眼前。屋舍俨然,土地规整,有钱的人家还会在墙外贴上瓷砖;路面上散落着鞭炮的残余,正值中午,从烟囱飘出的炊烟与白云缠绕;村外是一片片的梯田,冬天没多少作物,只有些萝卜莴笋,在地里埋着,矮的绿叶一丛丛。

虽然池岁星一直觉得毛文博比自己聪明,可毛文博也很羡慕池岁星光是看叶子就能认出那是什么菜。这个是花生、那个是豌豆,还有茄子黄瓜……小孩曾走在田坎上,挨个指给毛文博看。

爷爷奶奶早在老家客厅等着,火炉上煨着鸡汤,就等人齐。池岁星提着牛奶,说是给爷爷奶奶的。老人见孙子这么孝顺,不由得开心起来,把兜里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在小孩手里。于是父辈和祖辈便拉扯起来。

“哎呀不用,他有钱花。”“我给我孙子的,你别管。”“他这么多钱我先收起来,等他上大学。”“你一收就不是他的了。”

两方拉锯,最后池岁星收到了五十块压岁钱。

池时华才注意到小孩后面跟着毛文博,“哎呀,就一个红包。”他把毛文博拉过来,从桌上抓了一把糖给他。

“没事没事。”毛文博躲开,“我陪星星来的。”

“你爸爸也来啦?”爷爷问道。

“嗯。”毛文博点头,“在后面。”

毛健全提着小孩的行李进门,见池时华看着自己,他便放下行李,从衣服里掏出烟盒,抽了一只烟出来递给老人。

“不用不用。”他这么说道,手里还是把烟拿了过来。

池岁星已经坐在了桌上,“婆婆,什么时候吃饭。”

“马上马上。”陈惠寒暄道,“坐车累了吧。”

“嗯。”小孩把毛文博拉过来,“哥哥还吐了。”

随着小孩的讲述声,大人们坐上桌。老屋很大,至少比筒子楼大很多。墙面灰白,桌下是火炉,正烧着碳。屋外传来别家的吆喝,正吃饭呢,吃过了吗,吃过了——

正月的暖阳照在小孩身前,他端着小碗,舀了碗汤泡饭,蹲在门外吃。毛文博便出来问他:“怎么不在里面吃。”

“闷。”池岁星回他,“外面凉快点。”

于是毛文博也学着小孩这样,蹲在门口,望着村里往来的行人,今天初四,许多回村的人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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