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下,眉眼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下意识拽住了岁和的衣袖。
看他这样,好像生怕自己走了一样,岁和倒是被逗笑了。
“今日站在祭坛下,我看着月北王,看着低处那些对我俯首称臣的魔君,我本是想笑的。我本以为,我会用蔑视众生的眼神看着他们,看着月北王,让他看看他没有为她女儿争到的位子,我坐上去了,让那些反对我,反对你的人无话可说。”
“但是很奇怪,溯昇,站到祭坛上的那一刻,看着底下众人跪拜我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句话。”
受人朝拜,就要护人为家。
“你说如果,待天墟出世之时,你我并没有找到压制天墟之法,该当如何?”岁和苦笑一声,“我从不受万人朝拜,就是因为我没办法保证,当六界之灾来临时,我一定会是一个大义之人,牺牲自己保全他们,毕竟我这么自私自利……”
“但是今日我受了魔界众人的跪拜,忽的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了。”
一滴泪水顺着岁和的脸颊无声划过,溯昇微颤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拭去了那滴泪水。
“不会的,不会的……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溯昇忽的轻轻环抱住了她,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一时间陌生的气息将他包围住,起初岁和还有些抗拒,这么些年来,能这样抱她的只有宛凉和玄羽,但转念一想,两人都已成亲,搂搂抱抱,这很正常。
只是溯昇着动作也太过熟练聊,岁和还是在心底默默的给他记了一笔。
“我知道。”岁和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反过来安慰他,“只是那一瞬间的事。”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神也一样。
之前她常想,父神母神在以血祭混渊阵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她,如果想过她,就怎会到血祭这一步,让现在的她无路可走。
但后来她渐渐也想明白了,毕竟那时候她的父神母神也没有预料到混渊阵仅隔六千年便会异动。
她对溯昇说:“你知道吗?宛凉说我选对了。所以我相信你能帮我破了这个死局,同样,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帮你。”
“我们一起。”
夜风拂过,婆娑树影照在墙上摇曳,月色清霜敲开窗扉,照入绯红色的房中。
溯昇松开怀抱住岁和的手,“新婚之夜,竟说了这么多沉重的事。”
“无妨。”她垂眸,手指拂过红色的衣袖,勾了勾唇角,“今日很开心。”
不过一瞬间,岁和的情绪就从沉重中抽离,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她嫌弃的捂了捂鼻子,对着溯昇道:“一身酒气,快去沐浴更衣!”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溯昇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确实不小的酒气。见岁和的语气已然改变,他也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夫人不也没沐浴更衣吗?不如一起?”
他话音刚落,岁和便用法力拎起床边的枕头向溯昇砸去,他闪身一躲,枕头砸了个空。
“尊后,新婚之夜,怎么谋杀亲夫啊?”
岁和冷哼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罢了,溯昇不再逗她,“时间不早了,你也去沐浴更衣吧,早些休息。”说完他便要往外走。
“等等。”溯昇还没迈出殿门便被叫住,他转头,只听岁和语气不悦道,“新婚之夜住偏殿,你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成亲,只是为了各得其宜,互相利用吗?”
溯昇其实听懂了岁和话中的意思,但是他还是问了句。
“那我应该住哪?”
岁和火气更大了些,“自然是住在这!”
她心中觉得憋屈,也不管溯昇还站在不远处,自顾自的生起来闷气,连去沐浴的心情都没有,摘掉凤冠,合衣躺到了床上。
外衣都没脱,凉被随意的盖着半边身子,侧躺在床榻之上背对着他。
瞧他这样,溯昇忍不住垂头哑笑,看着岁和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连他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与纵容。
“我一会儿就回来。”
岁和没有理他,他也不恼,只是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压下去。
“等等!”溯昇前脚刚踏出靖文殿,后脚又被叫住了。
他回头,见岁和已经直起身,语气缓和,问他:
“白天时,来送步摇的那个粉衣公子,是谁啊?”
粉衣公子?
溯昇的眸光中带上了些许愕然,脸上的笑容如仍未消失,他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回答岁和的问题,只是说道:“洞房花烛夜我的尊后躺在我的床上问别的男子,倒是让我有些难过。”
这严肃的语气。
若不是溯昇的面上一直带着笑容,岁和可能真的会信了他的鬼话。
“那你就不用告诉我了,直接告诉宛凉吧!说不定她一高兴,能把她这么多年从我殿中诓走的茶和各种灵丹妙药一股脑儿的都送给你。”看似是赌气的话,实则是在解释,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溯昇在逗她。
说罢她躺回了床上,背对着溯昇,不想再与他说话。
“和衣而眠的话会睡不好的,听话,将衣服换下沐浴后在休息。”
几秒后,岁和终于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上的嫁衣便换成了荼白色的寝裙,“不想动,明日清晨再沐浴。”
溯昇莞尔,“好好休息。”
他走近替岁和捻了捻被褥,熄了灯。随后凑近岁和耳边轻声道:
“他是狐族少主,白灵泽。”
溯昇走后,床榻上的岁和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侧身看向溯昇离开的方向,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
哼!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