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贤无奈地耸耸肩:“前两年死了。”
裘智不禁挑眉,王府尹着实有些倒霉,凶手死了,提供线索的人也不在了,破案全靠瞎猜。
朱永贤其实隐瞒了裘智一件事。他特意向王府尹打听过闻游的判决,闻游如今关在顺天府大牢,案子尚未正式判决。按律,杀人未遂会被判处绞监候,虽能免一死,但逃不了流放三千里的命运。
得知此事,朱永贤心情舒畅了许多,却不打算告诉裘智,免得他徒增烦恼。
朱永贤抬手在裘智面前晃了晃,柔声道:“行了,又不是你的案子,别跟着瞎操心了。对了,李守中的官怕是要做到头了。”
裘智闻言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他原先看李守中眼熟,总觉得二人在哪见过。后来问过张叔才知道,对方是自己超级远的远房亲戚,当初去外公本家喝喜酒时,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想诬陷柳遇春尽快结案,结果被柳遇春告到御前。后来又查出孙富向他行贿,才得以进入国子监。”朱永贤解释道,“皇兄认为他不配为人师表,准备将他罢官撤职。”
裘智记起当初在四儿房中,此人为了结案,竟想将所有罪行都推到四儿头上。如此品性,只是罢官已算轻判。
见裘智发愣,朱永贤推了推他的肩:“怎么了?”
“没什么。”裘智回过神来,“只是没想到国子监就要换祭酒了。”
李守中自身不修,无需可怜此人,裘智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
过完端午,天气愈发炎热。要不因为裘智在国子监里上课,朱永贤连学都不想去了。他每日睡到自然醒,才晃悠悠地去学校。
国子监的老师们也受不了酷暑,给学生放了五天假,让他们在家自学。
朱永贤约了裘智参观自己的王府。他虽未搬去王府居住,但府里有仆役打扫,也有属官居住,并非荒宅。正值百花盛开之际,芳香四溢,是游赏的好时节。
走到半路,朱永贤想起大姐不日就要离京,估计数年无法相见。公主府与王府距离不远,而且和裘智约定的时间尚早,便打算顺路先去看看大姐。
朱永鸿和朱永贤有个一母同胞的大姐,在诸皇子、皇女中排行最长,比朱永贤大十八岁。朱永鸿登基后,册封她为福孝长公主。
她的驸马姓刘,出身耕读世家,其父在南方任布政使,再过几年若无意外可升任巡抚。刘驸马被外放到湖广任左参政,夫唱妇随,福孝自然要随行赴任。
朱永贤到了公主府,不用门子汇报,熟门熟路地去了后院。一进寝殿,只见大姐坐在椅子上抹泪,朱永贤大惊,急忙问道:“大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福孝看到幼弟,微微一怔,随即拿起帕子擦泪,又数落身边的丫鬟:“没规矩的东西,王爷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幸好是自家兄弟,若是外人这般大剌剌地进来,岂不让人笑话。”
满京城除了朱永贤,再找不出第二个敢擅闯公主府的人,但小丫鬟不敢分辩,连忙认错。
福孝尴尬地看着弟弟,强笑道:“快坐吧,我让人给你倒茶。”
朱永贤上下仔细打量了她许久,冷哼一声,问道:“是不是姐夫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福孝和刘驸马成婚十六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前几年刘驸马动了纳妾的念头,被朱永贤痛骂一顿才作罢。
今日见大姐的神色,朱永贤便猜到了缘由,想必是刘驸马觉得去了南方,山高皇帝远,自己奈何不了他,于是重提旧事。
朱永贤不由火冒三丈,这还没走呢,就敢想娶小老婆了,到了南方还不知要如何作践大姐。他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去找刘驸马算账。
福孝吓得急忙拉住弟弟的衣袖,摇头道:“算了,随他去吧,总不能让他绝了后。”说着,忍不住心底的酸楚,又哭了起来。
她倒不是心疼驸马,而是清楚朱永贤性子,怕他一气之下和驸马动起手来。若真打出个好歹,事情闹大了,朱永鸿再偏心弟弟,总要意思一下,罚几个月的俸禄。
看着大姐泪水涟涟,朱永贤不由头疼。福孝是他那个死鬼老爹的第一个孩子,对她的感情和后面出生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所以福孝从小就受尽宠爱,被爹娘捧在掌心,养成了个天真的性子。现如今遇事也不会摆公主的架子,只会躲在屋里哭。
刘驸马听说小舅子到了,心下一紧,他刚和妻子吵了架,让朱永贤知道了,又是一场官司,于是急急忙忙地来了寝殿。
朱永贤一见到他,就阴阳怪气道:“驸马爷还知道来见小舅子?我以为你陪着哪个美人呢,顾不上亲戚了。”
刘驸马知道妻子的这两个同母兄弟中,当今圣上自己都是左拥右抱,后宫佳丽三千,不会拦着他纳妾,只有朱永贤好管闲事。
他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勉强一笑:“王爷说笑了。”
朱永贤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拿正眼看他:“你别以为去了湖广,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告诉你,你爹的布政使还有你的参政,都是看在大姐面子上才得来的。”
刘家虽算不得寒门,但祖上也无人做过大官,当初选他做驸马,不过是看他为人老实,福孝拿捏得住。如今被朱永贤当面揭短,刘驸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朱永贤才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的骂下去:“你要想另抱琵琶,就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别当着皇家的驸马,养着别的女人。”
刘驸马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被朱永贤指着鼻子骂,心中暗怒,冷着脸沉声道:“王爷管得太宽了,连我们刘家的事也要管,难不成要我断子绝孙?这事若闹上金銮殿,也是你理亏。”
“谁让你断子绝孙了?”朱永贤冷笑,“你弟弟那么多儿子,过继一个不就结了?”
他本还想说没准是驸马自己身体有问题才生不出孩子,转念一想,这年头就算是公主也没有休夫之说,两口子日子还得继续过,不好把刘驸马得罪死了。
饶是朱永贤嘴下留情,刘驸马依然被他气得浑身发颤。
朱永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语气稍显和缓:“我这个人就是小气,我姐姐没孩子,她的嫁妆日后都让你亲生儿子继承了,我觉得亏得慌。”
刘驸马没想到朱永贤脸皮厚,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又被他道破了心思,又惊又羞,不知如何反驳。
朱永贤皱眉道:“按理来说,你们既无子嗣,该去领养个与双方都无血缘的孩子才公平。偏我姐姐心地好,说过继你的侄子,与你沾亲就行。”说着冷笑一声,“你这可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说完,又做出一副感慨的模样,仿佛在说:你娶了这么贤惠的老婆,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